新花将溯水花杖与自身炼化为一体,自此,溯水花杖只归她一人所控。
此乃极其自私行为。花虽能得了花杖的无上力,但浩瀚众生,再是厉害的人物,终究逃不过一死。佛都有身归混沌或坐化的一日,遑论一个籍谱上,载不上名的代理花。
待新花死后,溯水花杖将自行尘封,再不受下任花花尊驱使,实乃天下花卉植被的不幸。
历任花花尊,都晓得溯水花杖的力,未有一个动妄念,将花杖炼化为己用,皆抱有一颗济世苍生之心,像紫莲这般极度自私之人,怎会被月倾授予花之位,再联想与先花最为亲近的芍药花主,魂识散乱,陷入昏迷……思筠更添肯定,这紫莲的新花之位,怕是盗取而来。
天宫之上,他不便大动干戈,只吩咐灵鹊,密切监视新花动向。
今日恰逢天宫第一护卫寂无道不当职,思筠趁机潜入天后的九翱宫。
往日他曾暗访天后寝宫多次,寂无道与天后形影不离,寂无道功夫深厚,他不敢轻举妄动。
九翱宫奢华至极,极品玉石铺地,墙垣以宝珠镂金做饰,边角以瑶池天露浇灌诸多名贵花草,天池旁养着几尾仙鹤,宫娥竟将蟠桃喂养宠物鸟。
思筠连破层层禁制结界,方步入天后金檐玉砌的寝屋。
殿门前守着两名仙娥,屋内一炉香烟袅袅,鲛纱帷幔重重,并未见天后的影子。
他抛出一支银桐,幻作银犬,于屋内各角落,嗅天后气息。
最终,银犬在东墙一副凤舞九天图卷前停下。
思筠摸了摸画轴,实打实□□画,画轴后并不见暗门。
但他的银桐犬,不会出错,看来此画有猫腻。
他咬破指尖,以血往金凤画轴前做血符,果然,画中栩栩如生的翱翔金凤消失,显出一道金羽门扇。
思筠入了羽门。
内里自成世界,雾蒙蒙一方水潭,谭中浮一盏黑莲,黑莲之上盘坐一女子,青丝如瀑,但一张脸却彻底被毁了,像是拿热油浇滚过,已辨不出原貌,眼皮全数黏合,唇畔亦黏了一半,惨不忍睹,令人心悸。
隐在一侧的思筠,瞧见天后幻出凤翎鞭,飞身上了黑莲座,对着盘坐莲花的女子一顿抽打。直至毁容的女子虚虚倒下,天后这才罢手。
收了凤鞭,天后唇角勾一抹讥诮,“就凭你,也跟本座斗。”
天后泻火后,情高傲,一步步走出秘卷。
思筠现身,朝谭中的黑莲,挨近几步,“你是何人。”
毁容女子听到声音,缓缓支起上身,因嘴巴被黏合一半,声音显得混沌模糊,“你又是何人。”
思筠知她目不能视,干脆飞身上了莲花座,替人以真气疗愈鞭伤,收住内息道:“我是潜入九翱宫,与天后结怨,欲寻天后把柄的浪人,鄙人思筠。”
毁容女子静默片刻,“我乃雪笺胥。”
思筠惊得脊背一僵,“什么,你是古傩国最后一任女皇,雪苋的娘亲。”
思筠出了秘卷,天宫已是黄昏,晚霞雾岚堆叠翻滚,似要挤破天窗,涌进殿来,极为瑰丽磅礴,果真是天宫才有的景。
天后半倚凤榻,饮一盏甘露,榻首宫娥徐徐摇一把羽扇,给天后纳凉。
思筠隐身走出九翱宫,不巧方迈出宫门,见一身冷盔的寂无道,朝殿门行来。
他忙缩回殿内,以寂无道的灵力,他的隐身符怕是一眼看破,幸得九翱宫内栽种一株银桐,他法身乃桐树,与银桐内息相辅,于是思筠隐入桐树,期待躲过一劫。
寂无道面无表情路过一众花卉,掠过银桐,思筠心下一松,倏然,那道冷盔背影步子一顿,旋步折返桐树前。
寂无道眯眸,瞧了桐树几眼,只觉这桐树内含陌生气泽,似有若无不大确定,罩着手盔的五指曲起,掌心漫出一团杀机,直击至银桐树杆。
桐冠簌簌而动,惹一地桐花缤纷,思筠憋着心口翻涌而上的鲜血,眼看着寂无道掌心又团出杀雾,这时,寝殿门口的仙娥召唤道:“寂护卫,住手。那可是天后十分喜爱的桐树,折毁了惹天后娘娘不开心了。”
见对方怔然望着桐树,仙娥又道:“还不快进殿去,天后唤您。”
寂无道又瞥了一眼桐树,终是走了。
思筠趁机出了桐树,寂无道那一掌正击至心口,他强忍痛意出了九翱宫大门,终是忍不住,吐了口鲜血,晕在僻静的仙道之上。
天帝正于桃林下的天池岸,喂几尾龙鱼,指尖洒着五彩鱼食,近侍来报,发现有个可疑之人晕倒桃林一侧,像是打九翱宫方向来的。
天帝捏着鱼食的手一顿,眯眸道:“勿要声张,将人偷偷送回不境宫。”
思筠醒后,是在一处恢弘宫宇内,比起九翱宫的装饰,更为奢灿,周身仙泽浓郁,看来他还未出天宫。
比九翱宫还要华丽的宫殿,唯有天帝陛下的不境宫。
他方支起身子,殿门豁开,走进身披金光的天帝。
天帝停至榻前,无甚表情的脸道:“本帝救下你。”
思筠赶忙起身,跪地道:“花界无相花尊,叩谢天帝大恩。”
天帝扶人起来,“你竟是消匿多年的花尊,你先前可是去暗探九翱宫。”
思筠如实道:“是。”
天帝既晓得他暗探天后寝宫,却未曾将他交由天后发落,可见天帝另有思量。
“哦?”天帝面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花尊,探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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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连续多日未打理夜水仙的温禾,倏地忆起那株夜水仙,不知枯死没有,这夜破天荒地推开归息殿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