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断唇畔微翕,吞了对方递来的葡萄,嚼了几下,慢条斯理咽下,面上瞧不出任何表情。
温禾颇惊讶,“你不嫌酸?”
赫连断未答。
海葡萄酸得很,难不成方才那个是变异甜葡萄,温禾摘了一颗葡萄送入口中,酸得人精,于是又捻起一颗葡萄送到赫连断唇边,见对方吞下,面上瞧不出任何不适。
于是,她给自己嘴里塞几颗葡萄,便往赫连断唇畔贴上一颗葡萄,难得的是,对方竟全数吞下。
温禾吃着葡萄,给人空盏前添茶,不由得再问:“你不嫌酸啊。”
对方果然不答,温禾笑眯眯捻起一颗葡萄,小声道:“我知道,因是我亲手喂的,无论什么都是甜的,对吧。”
赫连断并未吱声,一双眸子转至舞姬身上。
温禾不再管他,只一个劲往自己嘴里塞葡萄,倏觉一道冷气斜里扫来。
回首一瞥,是魔头的眼。
赫连断尤带寒气的眼往玉碟内的海葡萄上瞄一眼,温禾立马懂了,摘了一颗葡萄递到对方唇边。
赫连断张口吞下。
温禾一边白着眼给人往嘴里塞葡萄,一边嗔道:“不能自理的大魔头。”
舞姬退下后,上了一拨男伶,吹啦弹奏外带性感舞蹈,温禾瞧得津津有味。
东海的伶官,画风甚合她口味,清一水肌肉男,赤着古铜色的上身,胸肌腹肌人鱼线一览无余。
温禾双眸冒火星,边吃边欣赏,突然咯嘣一声,口中的海葡萄幻成了冰葡萄,险些崩掉她门牙,宴席舞台中央传来几道咔嚓声,数位弹奏兼舞蹈的男伶,自脚心起一寸寸幻成冰雕。
在座东海贵族阵阵疑惑声中,温禾瞅向身侧的赫连断,她丢了手中冰葡萄,重新摘了一颗鲜葡萄送到魔头唇边,笑弯了眉眼道:“夫君让他们撤下吧,我只喜欢看女姬跳舞,他们跳的不男不女,真是难看。”
赫连断长睫微颤,宴席舞台中央的男伶一寸寸解冻,诸位纷纷抱着乐器退出去。
然后,赫连断吞了递至唇边的一颗葡萄,吞葡萄的同时轻轻咬了下捻着葡萄的那截指头。
温禾收回手,对着印着淡淡牙痕的指头,吹了吹气。
大魔头,小变态,真得劲。
第9章 半卷经【09】
海中浮一座赤岛,岛中生茂林。
龙王亲自将一双人送至珊瑚岛入口,他广袖交叠,与人躬身道:“里头已打理干净,老龙便不打扰君上君后了,请。”
温禾礼貌回道:“多谢龙王。”
这才随上魔头的脚步,朝赤岛深处行去。
她先前寻了个借口,说是瞧上东海珊瑚岛的珊瑚,故此携赫连断来挑几株珊瑚回去当摆件,龙王深信不疑。
待一双人入岛屿深林处,龙王面上笑意隐去,浑浊眸底勾出几道厉色,问随行的鲨将军,“可准备妥当。”
银皮鲨鱼打拱:“龙王放心,珊瑚岛已连通海下火岩浆暗礁牢,只要龙王一声令下,末将拔掉珊瑚岛定水柱,那对魔域夫妇定会葬身火浆。”
龙王一双浊目,淌出几滴热泪,“我儿霖烟,父王为你报仇了。”
—
珊瑚岛生有不少赤藤赤树赤藻,赤藤上的海猴子见人来亦不躲,长臂扒着开花的藤条荡来荡去。
温禾给海猴子喂了一颗坚果,有些疑虑道:“方才入岛时,我怎么瞧着龙王有些不大对劲,身子微抖,似有些抑不住的激动,你说他那么大年纪,激动个啥。”
她随着赫连断往前行,颦着秀眉揣测着,“我突然忆起,当初你曾往少室山下春情蛊,霖烟师弟不幸中蛊,听闻因不受不住情蛊折磨,又拒绝同女修双修而自刎,那霖烟正是东海龙王的小公子。蛊是你下的,事是我挑的,你说龙王会不会暗中阴我们。”
赫连断朝前方一块凸起的巨礁行去,“一头快散架的老虫,有何本事阴得了本君。”
“我知你本事大,其实在你身边,我还是比较有安全感的,但有句话说防不胜防……哎呦……”
温禾蓦地被一只扒着藤条荡秋千的海猴子打了脑袋,她抱头时,又被另一只海猴子手中的果子丢中手背。
温禾微恼道:“浮生菩萨让你来这破岛做什么,我们办完事早些出去,这里的猴子真讨厌。”
赫连断顿住步子,袖口间飞出一方緇色匣子。
朝猴子呲完牙的温禾,视线转到匣子上,“听菩萨说,此物唤作息壤柩。”
“是,息壤烧制而成,保骨灰内亡灵之识不散。”赫连断淡淡道。
温禾吃惊,“你说里头盛的是……骨灰。”
赫连断还未答复,脚下一阵剧晃,轰隆巨响声中,赤岛下陷,一股强大吸力将两人吸入地下海心。
头上是跌坠的树枝藤蔓,及无数碎裂礁石,赫连断于下坠的的吸力间,抓住温禾的手,将人拢至怀中,拿宽袖护住对方的头。
温禾紧紧圈匝住魔头的腰身。
不知坠了多久,两人最终落到淌着赤火岩浆的黑色礁石之上。
抬头,已不见天。
此处像是个被礁石包裹的封闭中空球囊,四面八方皆是顺着礁槽蠕蠕而动的岩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