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靠着石椅几乎要睡着,打个瞌睡,回头一瞅,小兔子已从草铺爬过来,挨近他身边,伸出小肉手抱上他的脚踝,满是涎水的小嘴含糊不清道:“娘……娘……”
老狼挪开几步,小婴儿又继续往他身边爬,抓着脚喊娘。『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这婴儿极瘦弱,面色有些白,但精头倒不错。
老狼躬身,抱起小兔婴打算带回青瓦院,孩子不见了,不信兔娘不去寻他。
下了一宿暴雨,清晨的大山又潮又凉,老狼走去草铺,拾起小兔婴的小斗篷,欲给人披上。
毛绒绒的斗篷里滚出一颗细长扁圆的泪珠子,正是鲲鱼目。
鲲鱼目竟在这,那兔娘去了哪。
管它呢,既寻到泪珠子,旁的就不干他的事,放小兔婴到草铺,他转身朝外走。
“娘……”
一道含含糊糊的奶音,另老狼顿步,回头瞅一眼直冲他笑的小兔子,他复又折回,将婴孩抱起,带回青瓦院。
未有兔娘守着,若被不毛山的小妖,或觅食的豺狼野兽瞧见,定会生吞了她。
二狼三狼倒十分喜欢这粉嘟嘟的小兔子,抢着抱。
大狼熬了米汤喂给小兔子,小兔子手舞足蹈咯咯笑了会,睡着了,长睫微抖,似两把小扇子。
一连三日,也不见兔娘来寻自家兔娃,直到二狼去不毛山西峭壁摘灵枣,发现坠崖身亡的兔娘。
兔娘的尸体已被洼地的雨水泡得青白,手中紧紧攥着一株火绒草。
鲲鱼目、火绒草,皆是治愈寒气的宝物。
一个外用,一株内服。
兔娘数月前来青瓦院跪了三天三夜,说是听闻狼王手中有鲲鱼目,可吸食体内阴寒之气。
她的孩子自胎里带的寒症,常发热吐食,请他将鲲鱼目借她一用,给孩子治伤病。
狼王直接将人撵走。
或许他们私下说的没错,自他被大妖赶下山,脾气愈发不好,连同情心亦所剩无几。
他每日燥郁,年年月月累计下来,哪能有好性子。
况且,鲲鱼目用一次,珠内灵力便少一次,他被大妖重伤,极重的火灼之气,坏了他灵脉,硬生生将他逼成极寒之躯,每日靠鲲鱼目驱寒,若遇阴雨天,需得往屋里燃个火炉子取暖。
兔娘后来走了,没几日,他的鲲鱼目被盗,盛放鱼目珠的漆木匣子边角压着一封信。
借鲲鱼目,三日后必还。
兔娘。
狼王懒得同一个妇人计较,便撕了信笺,借她三日罢了。
这回可好,本是去兔子洞讨债,却捡回个小累赘。
兔娘已死,没听说这娃娃有爹,还这么小,送回去就是个死。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狼王只能将人养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冤大头,于是给兔子起名冤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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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生性活泼,天生胆大,三百年过去,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狼王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且愈发畏寒,眼见着头上的青灰色头发一茬印一茬。
铜镜前,冤冤给狼王拔着灰发,“老破狼,你近日为何长了这么多灰发,你还未娶媳妇呢,不会要嗝屁了吧。”
“哎呦,臭丫头你轻点,想疼你奶爹。”狼王捂着鬓角痛呼道。
冤冤将拔掉的一根根灰发聚齐一处,装入绣了金鸳鸯的锦袋里,狼王不解,“你留我头发干嘛。”
“不干嘛啊,就是感觉丢了可惜。”
狼王起身朝屋外荷塘走去,昨夜下小雨,塘子里的青蛙呱呱叫唤一宿,听得人太阳穴疼,他连夜编了篓子,捞了一筐青蛙出来。
丢给大狼,午膳一半椒麻一半红烧。
午膳晚膳,冤冤未回青瓦院,狼王往火炉里丢了几块新炭,一腔怨念,“丫头又去哪野了。”
板牙松掰着茶饼,替人辩解,“老大这回可冤枉姑奶奶了,她呀是去镇上学堂听课去了,可努力了,我瞧见她的字呀写得是龙飞凤舞扶摇直上翻江倒海,比我的书法造诣还强了些。”
狼王听了更来气,炭夹上的红炭都掉了。
他脾性不好,说话一向粗暴,大狼只会烧饭,二狼三郎更是文盲,就板牙松有些文化,且有限,平日里一群狼对骂掐架,让冤冤学去了精华,骂人的脏话出口成章不带重样,打架更是一等一高手。
好歹是个姑娘,终归不能整日同一群公狼耗在一处,狼王瞧着镇上太平,便给了教私塾的杜先生一些银子,许冤冤偶尔去听个课。
冤冤倒也认真好学,自打入了学堂,骂人的脏话少了,每日挑灯夜读,竟有几分要考状元的架势。
前不久的一个深夜,他见兔丫头埋首桌案苦读的身影映于纸窗上,他担心熬坏了丫头的眼睛,便披了圆毛兜氅走出门去,打院落一隅,扯了根木棍敲敲窗户,“不知道油灯涨价了,省着些用。”
一个时辰后,那屋的灯烛仍亮着,窗花上落有少女趴桌的剪影。
狼王进了丫头的寝屋,拎了件外袍给人披上,瞥见被兔丫头臂肘压了一半的书册上头的画,当即震住。
又翻了翻桌案那一摞书,上头的几本还算正常,藏至最下头几本,光是书名便气得他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