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新,若以灵力乘风驾云,需得几日。
冤冤熟门熟路,穿过溪水人家绕的镇口,朝半人高的荒草山道行去。
步行两三里,穿一座桃花亭,几处孤坟冢,最终停至山坳内被郁林围笼,一座四四方方青瓦院前。
唯有高墙白院,不见门,却设有禁制。
白墙上悬有一串白骨风铃,冤冤抬手攥着一截骨头,使劲摇晃几下。
骨铃无声,但很快透明的门,荡起波痕,波痕平息后,显出院内的光景。
几株桃花灼灼,院内铺有规整青石板,廊下生着些杂草杂花,且挖有一方荷塘,还有一头山羊,于半开着菡萏的水塘边闷头啃草。
一位板牙哥笑嘻嘻打门内跑出,“姑奶奶,你消失了好几个月,可算回来了,我都打算派遣狼队出去寻姑奶奶了。”
“寻你个大头鬼,我这么大的人,还丢了不成。”冤冤抬脚进院,“板牙松,没瞧见贵客来了么。”
抬手指着吃草的羊,“宰了,烤得外焦里嫩给贵客接风。”
板牙松这才朝冤冤身后一男一女瞧去,笑脸将两位迎入院,高亢喊一嗓,“大狼杀羊,二狼烧水,三狼沏茶,四狼五狼六狼薅羊毛。”
温禾:“……”
感觉一不小心进了狼窝。
板牙松的一嗓子,召唤出东西厢房内的狼群,有老有少,最小的那个狼耳狼鼻未曾化去,约莫两岁孩童大小。
大狼磨刀霍霍向山羊,惹得山羊咩咩直叫。
温禾赫连断随冤冤进屋,板牙松呲着板牙过来倒茶,“我家两位主子喝不惯茶,唯有热水,贵客多担待。”
冤冤当即骂开,“蠢货,没有不知去镇上买么,这两位可是我请来的贵客。”
“是是是。”板牙松透过西墙的空窗,朝外喊:“小四小五,先别薅羊毛了,去镇上买些上好茶叶。”
两个八九岁孩童模样的小狼,隐去支棱灰耳,跑出院门,唯剩最小的小六一把一把薅羊毛。
温禾本欲说不用,近些日子在魔阴王朝养得骄奢,白乌思筠送予她的都是顶好的茶,人界小镇上买来的茶,岂能比得上。
再说,魔头不爱喝茶,只爱食甜。即便买了茶,亦无甚意义,但小狼们动作迅猛,她的话还未说出口,早已跑不见。
板牙松略躬腰身,瞧了眼圈椅之上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赫连断,回眸问冤冤,“姑奶奶说要去外头寻救兵救你奶爹,可是这位公子。”
温禾掂着热茶杯的手一抖,瞅向面色瞬变铁青的冤冤,“奶爹?你不是说是你心上人。”
冤冤抬手,盛了热茶的杯盏,朝板牙松扔去,“欠抽是不是,说了多少次,姑奶奶面前不许称呼奶爹这个词。”
板牙松被泼一身烫茶,抖着沾湿的粗衫,委屈嘟囔着,“狼王吩咐,再您面前必须称呼奶爹二字,以示提醒,可您不许,我们不知听谁的,可不管听谁的,都得挨揍,我们也挺不容易。”
冤冤深呼几口气,这才压下心头郁火,扯出个笑对温禾道:“奶爹是爱称,是我心上人狼王,也是我未来夫君。”
板牙松听了此话,肩膀不由得一抖,抱起桌案上的茶壶朝外走,留这儿省得挨揍。
待屋内安静,冤冤才道出事情原委。
半年前,她与狼王奶爹大吵一架,子夜时分跑去外面透气,一人正在桃花林抹泪时,遇见桃妖扈三娘。
两人一番交涉,冤冤将自己的兔子皮,与扈三娘的桃花身交换,时限为一年。
她目前这具身子,便是扈三娘的,当她一身清凉,挺胸扭腰折返青瓦院,险些被狼王提着扫把打出去。
她费了好一番口舌证明自己是冤冤,狼王进了屋,端上落尘多年的狼首金矛,去寻桃林深处的扈三娘。
扈三娘已是冤冤的兔子身,正对着月中溪涧,欣赏这副新的来的脸,哪知老狼寻上门。
扈三娘与冤冤公平自愿交易,自是不肯将身子还回去,几声口角之争后,被狼王的金矛打伤。
不料扈三娘竟与不毛山的大妖有所勾结,一路逃至不毛山求助。
狼王趁机打入不毛山,被大妖擒住,抽去魂魄,做成了傀儡。
方圆百里,无人不知不毛山的大妖,他不知从何而来,脖上套一个砗磲璎珞,腕口常年晃着一串沉香佛珠,于五百多年前空降不毛山,占山为王,虽未主动惹人,却并不心慈。
霸占不毛山后,不许村民镇民再去山腹采玉石,断了众人生计。有偷摸进山采玉之人,被他砍掉头颅四肢丢出去,前来缉他的法师道士一个不留,诛杀干净,甚至惊动了天宫,派下的天将亦填了他肚腹,后来天后身侧的寂无道,奉御旨拿妖,竟也被大妖口中赤火烧伤,好在寂无道灵力强悍,自大妖火口逃生。
大妖对着桃枝云端的寂无道,朗声大笑。
道是天地间,除了佛祖,他不惧任何人,任谁来亦无用。
佛祖三千余年前,于三十二佛国宝灵山,闭关参禅,约万年方可出关。
如此说来,六界八荒五行四合,无人是大妖对手。
幸而,冤冤爱听来往的鸟雀叽叽喳喳,得知被囚五百年的魔阴王朝之主赫连断破界门而出,于六界掀起一股不小动荡。
冤冤听闻过赫连断五百年前一手灭了天门派,集八百万妖魔大军挑衅天族的事迹。她想,除却请不来的佛祖,若世间真有可能与大妖一战之人,唯有两个。
一个是冥主夜惊华,一个便是妖魔头子赫连断。
听闻夜惊华乃上古尊之首云宓的徒弟,道行绝不会弱。
她特意去鬼市专门打听六界消息的十二楼,打听到冥主夜惊华,嫌少出冥界,懒得出。
即便她成功混入冥界,怕是难以邂逅冥主,若冥主常年蛰身浮空庵,以她的灵力,绝攻不破冥主设下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