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非要从对方身上问出答案一样,用尽全力反复问着。
思筠唯有沉默。
他瞧见她过于激动,甚至说话有些气短,泪珠不停地坠,似永远坠不完,突然她又抬手捂上心口,一口血喷出来,晕了过去。
雪苋再次醒来时,已平静许多。
鹤焉来瞧她,她还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就站在窗前,望着街景发怔。
鹤焉退出房门,问端着汤药来的思筠,“我怎么瞧着,她比先前更严重了,似满腔情绪强抑着。”
思筠摇首,端着方熬好的汤药进门去。
方才雪苋道嘴里发苦,鹤焉打算去街头买几块蜜薯。
他记得她最爱吃方烤出来的蜜薯,要长得瘦长的,要烤得流油的,剥开皮见黄橙橙的瓤,当即露出无比灿烂的笑来,好似天下最开心的事不过如此。
那时,她缠着他,讨好他,剥好皮的蜜薯先送到他眼前,见他不吃,才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完一个又剥开一个,他担心她一口气食太多,吃坏肚子,就收走剩余的蜜薯。
她一脸幽怨地盯着他,像个可怜巴巴讨食的小奶狗一般。
思筠推开房门的一瞬,便见雪苋瘫至地上,背倚着窗墙。
他放了药,忙不迭走去,俯身握上她消瘦的双肩,“苋儿,你怎样。”
雪苋缓缓摇首,眸光空洞道:“无碍,只是站着站着便没了力气。”
思筠扶她起来,她却又摇摇头,说是一点力气使不上来,不要碰她,让她暂时歇一歇。
她像是一碰即碎的薄胎娃娃,思筠不敢碰她,只得陪她在地上坐一坐。
好一会,雪苋倏然笑了,眼泪却从笑眼里掉出来,“我想开了,我不去见他,我想我不知如何面对他。”
好像说这一句话又废了她不少力气似得,歇了片刻,又道:“我刺伤了他,算是给师父师娘报了仇,他没死,算是造化了。”
她咧嘴笑了下,“没死就好了。”
鹤焉买回的蜜薯,她乖乖食了一半,晚膳又吞了一小碗粥。
她还笑着向两位致歉,表感谢,谢两人这两年对她的关心及照拂。
思筠鹤焉听后,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样的雪苋,还不如先前那个没情绪不会笑,只会喊手指痛喊冷的雪苋。
思筠忍不住问道:“手指可还痛。”
倒是未再瞧见她剥坚果。
雪苋笑着摇头,“哪都不痛了,哪都好了。”
说完乖乖上楼休息。
自那之后,她每天作息规律,强迫自己看书吃饭睡觉,偶尔听琴师奏个小曲,或去后厨帮忙择菜。
一日,雪苋与思筠去西巷口买蜜薯回来,请了几日病假的说书先生重回讲台。
先生一拍惊堂木,道着商弦月一人战天宫三十六将的故事。
那般,藤先生讲得眉毛直飞,大气磅礴。
雪苋瞪大眼睛道:“是他。”
她指向讲台上的说书先生,“他是那个山,雪家村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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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先生正讲至高~潮,被两个仙人球捆走。
脸着地丢进二楼一间茶室,他一脸哭丧道:“我讲得哪里不对还请指教,这般粗暴对待,可是你们这些后辈不对了。”
雪苋靠过去,“你还记得我么。”
山眼睛瞪突了,也认不出眼前的姑娘是哪个。
“你是翠屏山的山是么,我是雪苋。”
山这才打脑中搜寻出这么一号人物。
也难怪,当年雪苋方六岁,生得圆润可爱,他的刺猬门童死了,给刺猬填着小坟包的土时,瞧见追着小人参跑的小姑娘,第一眼就想将人收了。
只是小童儿倔得很,他拿出一堆吃食亦不领情,还咬伤他的手指。他一怒之下将人关入漆黑洞穴,欲吓唬吓唬小孩。
不料,孩子家人寻来,个个身手不凡。
当时翠屏山爬了满山的蛊虫,首先寻来的银发少年,更是一脚险些将他踢残。
他盘坐洞府,老泪纵横,以符联络各大山头的山土地公,将自己的悲惨遭遇倾诉。不到两个时辰,一百多号山土地都晓得翠屏山脚下的雪家村来了俩会操控巫蛊的高人,还有一位秘银发的少年。
他未曾想到,他一通吐槽废话,竟引来杀身之祸,甚至间接害死了翠屏山脚雪家村一百零一口人命。
山感慨道:“整村被屠,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人。翠屏山也被屠了,我是唯一存活的灵,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您就不要再为那点小事记恨我了吧,况且我当初也只是吓吓你,并未伤害你,还给你吃的来着。”
雪苋:“那日,发生了何事,为何只有你活着。”
于是山便将那日始末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