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傩国留有一座上邪古墓。
古墓中遗存上古珍异宝,各种兵利器,更有传说,里头藏着一面寰若镜,乃创世父锻造,可圆世人夙愿。
无怪乎众人相信这谈,因居于十万大山十八洞寨附近的不少寨民,都曾参与往上邪古墓搬运货物一事。
古傩国多是女子,有些物件十分沉重,须得壮士劳力方可,只是被招募搬运物器入古墓的寨民,入墓口时皆被蒙了眼睛,不知古墓掩在何地。
后来有不甘心者,依凭着记忆去寻古墓,大多寻不到,即便寻到了,不死既残,后来大家渐渐失了热情,记忆似结了网,日渐残破模糊,任由秘墓穴口遗在岁月中大自然里。
倒是外来人听闻十万大山藏有上古之墓,前去探险,自然是未曾探得,大概是围着十万大山转了又转,便各自归去。
雪苋又去翻阅了少室山的藏书阁,发现一卷记载古傩国风情的羊皮卷。
寥寥几笔,信息量不大。
而关于她的身世,她一无所知,自打有记忆起,就随着师父师娘生活在雪家村。
荒村不富裕,背靠翠屏山,那深山赋予当地居民丰富的果子野兽及药材木柴,村民多靠采药狩猎为生计,日子平静悠然。
师父师娘也从未向她提及自己身世,只道她是个被路边捡来的婴孩。
鹤焉说不出是谁送来雪苋身世的密信,雪苋打算回一趟雪家村,向当地村民打听下自己的身世。
鹤焉白芊芊陪她上路,半路思筠又追去,几人乘风御剑,一盏茶的功夫降至翠屏山角下的雪家村。
村内一片焦土,早无人迹,街道院角散着些白骨,或零星几块风干的碎肉,甚至还有啃噬一半的头骨。
雪苋记忆中的竹院,更是什么也寻不到,大火肆虐后的灰都找不见。
她这才知,弦月哥哥说她儿时落水失了记忆,怕是诓骗她的。
思筠仰首,望向雾气掩映中的翠屏山,“我先前来探,此山山原是根万年藤,雪家村被屠那日,秘消失。”
他抬步挨近一脸茫然的雪苋,“你的记忆有被篡改过。”
摊手,掌心幻出一枝银桐枝,往对方眉心扫出一团银色星光,“我帮你恢复记忆。”
六岁前的记忆纷沓而来,涌入脑海。
其实大多她是记得的,只是后来师父师娘送他去镇上读书,她为取纸鸢偷偷返回,见到满村被屠,自家竹院只剩两具焦尸的记忆被抹掉。
雪苋掀开眼睫后,思筠拍拍手,一对中年夫妇自灰烬处走来。
正是当年师父师娘将她送去镇上私塾,拜托照顾她的樊姓夫子,以及樊夫人。
樊氏夫妇原是两株绕缠交生的朝颜花,多年前于西南十万大山修行遭劫,被一位巫咸所救,化形后,游历至一方小镇开了私塾教书。
而那位恩人巫咸,后栖居雪家村,化名吴师父。
樊氏夫妇对于恩人,了解的不多,但当时恩人将小雪苋交予他们手中时,他们便知,恩人定是遇到天大劫难。
之所以将小雪苋拜托两位,正是因为两位法身乃朝颜花,可致幻。
恩人拜托两人,莫要让任何人瞧见雪苋真容,这对两人来说并不难。
不料,小雪苋竟连夜偷跑,等两人寻至雪家村,村子被屠尽,小雪苋也不见了。
打樊氏夫妇口中,唯一能得知的信息是,师父乃十万大山内的巫咸,极有可能是古傩国人。
而她,恐怕不是什么弃婴,而是受人之托,带她远离故土,隐姓埋名于此。
鹤焉道:“不如用舍利珠探一探当年此地发生何事。”
雪苋手指微颤,掏出珠子,不知为何,她内心抗拒得厉害,仿似有什么天大般她不愿得知的真相欲浮出水面。
珠子轻轻抛起,浮空七尺,将此院发生的影像一一回播。
影像有些散乱不全,闪过一些雪苋儿时与师父师娘的生活日常,又闪过几段与小弦月晾药材收衣裳的画面。
接着便是从天而降层层滚云,云中落下无数黑袍人,于村内大肆屠杀,当真鸡犬不留。
师父师娘跪至地上,对一位银发少年叩首磕头。
袖下缓缓探出两只白玉似得手掌,覆至师父师娘头顶之上,两人体内真源沿玉掌而去,最终汇入银发少年体内。
翻滚的乌云下,黑袍人举刀屠杀。
四面八方汇聚无数道黑白相交的气流,通通涌聚少年体内。
少年一声嘶吼,周身银光暴涨,待尘埃落定光晕散去,原地的小少年已幻做成人。
雪肤,银发,清隽的眉眼匿着几丝沉厉,发梢随风荡出月色波纹,正是长大后的商弦月。
眨眼的功夫,几人返归少室山。
雪苋将自己关在房内,一幅幅画面自脑中闪现。
离开雪家村时,白芊芊的话,打她脑海中不停撞击。
“商氏魅族,天生邪骨,靠汲取外来力量壮大自己,传闻商弦月三百岁一夜成人,原是吸食了无数无辜性命得来的力量。”
桑桑见主子抱头痛哭伤心悲恸,她自人后襟领口落地,哭着劝慰道:“主子别哭了,看你哭桑桑心里好难受啊。”
雪苋缓缓垂下紧拥着脑袋的双臂,豆大的眼泪往下坠,嗓子眼里挤出的轻哑音调,“他对我那么好,弦月哥哥他对我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