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识了吧。”白乌回坐,掂着袖子,捞起一箸散着热气的排骨,放置对方银碟内,“人界仙界有的,我们魔阴王朝可信手拈来,若是我们王朝没有的,只说明我们的子民不稀罕。你尝这乳猪酱排骨,嫩滑多汁,唇齿留香。”
温禾尝一口,由衷竖大拇指,“可见你是个懂得享受美食和生活的人,可是左护法大半夜一人独饮独食,究竟是饿得慌,还是有心事啊。”
白乌丢了些绿叶菜进铜锅,喟叹一声:“自是有心事了。君上歇了?你饿了?黑檀便指你来我这白白苑寻吃食。”
温禾颔首,筷子不离手,边吃边聊,“你有何心事,我不白吃你的,说出来让我替你分担一下。”
白乌痛饮一杯忘川醉,“哎,自春嫌我作,不肯陪我吃酒。还有就是,我跟右护法打架,不知君上会如何惩治我俩。君上的手段,我懂,怕是有我受的。”
自春不睬他,这似乎是常态,这个问题不值得研究,后面的才是问题。
温禾叼着筷子头,“赫连断还能杀了你们不成?”
“那倒不会,不过脱层皮是肯定的。就是,不知这皮如何脱法,没底,心慌。”
思及魔头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温禾跟着心急,“你同右护法为何打起来了。”
白乌又痛饮一杯忘川醉,“起初是因我趁她不在,带你去她院里偷瓜果,后来我又算计她跟我打架拆房,连累她与我受罚。”
听此,温禾的心情颇沉重。
当初,硬拽白乌伙同她去偷右护法的瓜果园,白乌确实提过右护法脾气不好,会追杀他。
但当时她觉得魔头身边的这个左护法,性子不着调、有些浮夸,又想到两人既同为左右护法,不过偷个三瓜俩枣的小事,追杀应该只是白乌随口一说。
不成想,竟有点真。
“那么,要不,我亲自到右护法面前负荆请罪。”温禾放掉筷子。
白乌摇头,“以她的性子,不会领情的,算了,得罪都得罪了,只是累及她受罚,我有些过意不去。”
温禾叹息一声,望着咕嘟冒泡的肉片,都降了食欲,“赫连断那里,我若说情,不知会不会起反作用。不如我……”
“别,一定是反作用。你自保便好,不用替任何人求情。君上他聪明着呢,任何人的小心思,他都门清,不说而已。”
这点,温禾不认同。
她皱眉暗忖,魔头他脑洞不小,兼之自恋。
就拿他以为她想玷污他肉~身这事来说,可见聪明不到哪去。
温禾宽慰对方道:“既然求情可能适得其反火上浇油,那我真的不吱声了。届时可别怪我冷漠。但是啊,你也别太将你家君上的惩罚当回事,你看他总想弄死我,我不每次都逢凶化吉,现在还四肢健全,同你在这涮火锅。你既是他左膀右臂之一,又陪他多年,辛劳苦劳兼有之,应该不会被罚得太狠,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干一杯。”
见自己面前缺个酒盏,温禾起身,打白乌身边端了酒具,复又坐下,“自春不陪你,我陪你喝点,浇一浇愁。”
“君上面前,我等不可相提并论,无人有你这般幸运。”白乌见小水仙给自个儿哗哗倒酒,忍不住问:“君上许你饮酒?”
若喝醉了,他罪名又多一项。
温禾想了想,“他没说不许我饮酒。”
白乌见人倒酒执杯的动作颇为豪爽,又问一句,“你酒量如何?”
温禾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
白乌:“一直喝?”
“一杯倒。”
白乌起身,将人已贴至唇边的铜杯夺走,“那你别喝了,就当别给我惹事。”
温禾去夺杯,“开玩笑了,哪能一杯倒,我被魔……你家君上囚至酒池肉林,就是以酒当茶过来的。”
花铃暗中揭短:“小主,牛是涮的,不是吹的。”
明明就是嫌酒池里的酒劲大,上头,宁可渴着也不喝。
“闭嘴吧你。”温禾冲腕间低吼。
“我闭嘴,你便闯祸了,听闻你在仙界是个出了名的作精祸头子,果然名不虚传。”白乌道。
温禾:“我不是说你,算了。你不让喝就不喝吧。”
白乌还是不放心,吩咐身侧的金银花,将酒坛酒盏全数撤走。
两人复又捞着肉菜互聊。
从吃食聊到文学,再深入探讨她所著之书的某些细节。温禾发现,白乌是她的真铁粉,之前认为是假粉来着,但既是真粉,有个疑惑她不禁问出来。
“既然,你是我的书迷,可你怎么忍心将《赫连氏秘史》拿给赫连断看,他会杀了我的。”
白乌白面扇一摇,笃定道:“不会,因是你所著,就不会。”
温禾更迷了,“为何有此一说?”
白乌摇摇扇子,望天,“这个,天机不可泄露。哈。”
温禾十分不喜设悬念打哑谜的这种调调,于是吐个舌头,继续从铜锅里捞肉吃。
倏地,几片雪花融进沸腾红汤里。
温禾仰头,“突然下雪了,还这么大。你们魔界的天气当真反复无常。”
白乌肃颜,站起,敲着虎口的白扇,消停住,“糟了,君上不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