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刻意将石头打磨成白骨的形状,希望魔头不要太过在意生活细节,这赝品白骨凳、白骨榻、能帮她忽悠过去。
毕竟,坐人骨凳,睡人骨榻,实属煎熬。
白乌眼睁睁瞧她忙乎半天,偷梁换柱了归息殿内凳子及短榻。
他简直不忍心说出口:“其实,君上他一眼能瞧出来。”
温禾摊手:“算我白忙乎咯。”
温禾心里不平衡,方要责怪白乌,明知她所作乃徒劳,却不一早提醒他,简直跟他家魔头一样幼稚无聊,唇方启开,白乌一溜白烟打后门跑了。
温禾挠头,黑檀附耳小声道,君上回来了。
气氛一下紧张。
殿前还未见到魔头半片衣角,温禾情不自禁问黑檀,“鸡汤,准备好了么。”
黑檀还未作答,殿前滚来一道黑烟,刹那间黑雾腾空,凝至她眼前,化作略弯着眉眼的赫连断。
赫连断单指挑起温禾的下颌,“鸡汤喝上瘾了?”
一股熟悉的菩提香钻入鼻息,温禾瞬间忆起,此香出自七爷庙,庙旁生有一株岑天菩提树,上结果子,散异香,便是菩提香。
她之所以对人界旮旯的一个庙宇谙熟,纯粹是因能解酒气的不探泉,恰好就在七爷庙后院。
往日下山喝花酒,带着酒气,不敢回少室山,总要到不探泉,掬捧泉水解解酒,衣衫亦总是沾些菩提香。
可魔头身上怎会有菩提香?
温禾将这份疑惑压下,不动声色偏头错开魔头的手指,“……还好吧。”
赫连断一脚踢散架了温禾新打磨好的赝品白骨凳,“你可知道,本君这三日去了哪?”
温禾摇头,“我怎么知道,不过,你让黑檀端给我的鸡汤,我可都喝光了。”
赫连断负手,“给你喝鸡汤,是为了造血给本君喝。不过本君新发觉了个比你的血还有趣的人。”
难道,魔头找到新血源,她要解放了?!
赫连断向玄冰床走去,“本君消失的这三日,同你有关,想知道么。”
魔头还真会打哑谜,温禾懒得回复,见赫连断松松垮垮坐至玄冰床,单手搭至床首的《赫连氏秘史》上,食指随意敲着封面上的‘秘’字,唇角噙着抹笑,阴恻恻的语调说:“蒜苗,你过来。”
咔嚓一声,殿外惊雷乍响。
与此同时,人界宿新郡断背山东北角的七爷庙,被一团雷火击中。
乌云翻滚于黛色天幕,少女跪至慌庙内的泥雕塑像前磕头。
“求地菩萨显灵,求地菩萨惩治恶人吧,求求地菩萨了……”声声惊雷中,少女磕得头破血流,喊得凄凉嘶哑。
最后一个头,磕下去,她久久不抬,雷电撕开的光亮中,她嘴角裂出个笑,讥讽,绝望,而癫狂。
又一记滚雷劈下,寒鸦惊起。摇曳于庙墙的斑驳枝影,似蛰伏已久的暗地幽灵,蓄势叫嚣,围困这一方孤庙。
少女抬头,眸光空洞,望向地菩萨的佛像,缓缓自袖口取出一柄剪刀。
毫不犹豫,扎入心口。
雷火吞噬了七爷庙,橘青的火焰张牙舞爪熯天炽地。
庙顶塌了个窟窿,地菩萨的塑像,矗立于熊火之中,半面雷光,半面火光,诡异狰狞。
少女躺在血泊中,废墟下,眼睛睁得大大的,死前最后一幕—
是天空有雨落下来。
第2章 菩提简【02】
温禾磨磨蹭蹭,挨至玄冰床,顿觉身心俱寒。
那冻骨寒气不知出自玄冰床,还是打魔头体内溢出,再有魔头眸底的一抹危险之色,让人无限压抑,只想逃离。
赫连断冷眼打量眼前故作镇定的小蒜苗,敲在蓝皮册子上的食指,稍顿,“这几日,本君奔波在外,你倒是过得潇洒。”
温禾假笑:“我能耐小,干不了什么大事,唯有一点让自己过得快乐的本事,虽然偶尔干点解压的事,但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偷盗解压,头一次听如此说辞。
赫连断点点头,“你的快乐是否建立在旁人痛苦之上,本君不管,但若建立在本君痛苦之上,本君便不会让你好过。”
“我又怎么了?”温禾忍不住拔声问。
赫连断起身,手里还握着那本蓝皮册子,此刻的他应是怒极,蓝册子被他捏得卷皱,低沉的音调自唇角逸出:“你不用做什么,留在这里,就是个麻烦。”
温禾:“有种放我走啊。”
赫连断捏住温禾的下颌,俯首凑近对方的脸,“你以为本君抓你来是要你来体验魔族风俗,来享乐的?吃鸡偷瓜、煮蛇羹交朋友,还敢敲碎魔阴勇士碑,做凳榻,你是真嫌自己死得慢啊。”
温禾终于晓得魔头的怒点了。
除了见她开心,他就不开心外,她一不小心挪用了他盔下勇士的墓碑。
怪不得堆积角落的那些白石头,形状类似,左右摊着不少纸花,原来是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