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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渐行渐远,后头的对话也听不见了。
徒留周掌柜在原地纳闷,何来的黄蜡烛?
他开店这么多年,素来蜡烛只有红、白两种!
况且那南方的白蜡虫,它也产不出黄蜡啊?
想及此,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一段时间之前,有个拿着自家做的蜡烛来店里谈生意的书生,那蜡烛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可不正是泛着淡淡的黄色?
当时自己出的价格,那童生似不是很乐意,说是回去考虑,后来就再没见过。
如此看来,怕不是和别家谈成了!
周掌柜顿时耐不住性子了,不仅自己无心吃饭,还冲进去把吃得正香的儿子给一把薅了起来。
“快些出去找人,帮我打听个事!”
周掌柜的儿子周兴任劳任怨地出去转了一圈,使了一把铜板,消息很快就得回来了。
卖黄蜡烛的正是那戚姓哥儿领着自己相好开的香烛铺子,叫西窗阁的。
附近的人瞧见过定期有人坐着牛车来送货,送货的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
如此不必说,绝对是上回那童生无误了。
不仅如此,周掌柜的儿子还怪机灵,特地找人代自己去店里买了两根黄蜡出来,想细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先前严之默来推销时,周掌柜满脑子都是如何压价,想着先把低价货源搞到手,日后再徐徐图之,能弄到方子就再好不过了,因此压根没仔细看蜡烛本身。
如今接过来一看,很快就发现了灯捻的不同。
“三根棉线缠成一股,有点意思。”他用手搓了搓,寻了个烛台插上,待蜡烛燃了片刻,便意识到这灯捻就是黄蜡耐烧、烟小的奥秘所在。
他当即眯起眼睛,招呼来儿子,指点道:“下回去村里拉货,让咱家工坊的人也这样做。”
不就是多用一点棉线的事吗?
等到他家也换成这样的灯捻,也不会比那黄蜡差到哪里去。
况且按照西窗阁那两位的名声,去那里的顾客一定比不上自家的多。
至于这黄蜡烛的配方……
周掌柜还是没死心。
近来南方白蜡的价格又涨了一成半,再这么下去,他店里的蜡烛势必又要涨价,利润马上就要可以忽略不计了。
虽不知道这黄蜡的原料究竟是什么,但一定是本地便有的东西。
若是能想办法拿得到配方,莫说是已经虚有其名的西窗阁了,就连千明楼,又算得了什么?
谁还不是个做香烛起家的了!
那童生能去找西窗阁合作,未见得有多机灵,村里的书生罢了,见过什么世面。
回头来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他转而吩咐儿子,“街上找个机灵的,让他们盯着西窗阁,下回送货的人去了,就跟上去,看看人是从哪里来的,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买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别心疼银子!”
周掌柜没等太久,因为第二日就是严之默给西窗阁送蜡烛的日子。
来时店里人来人往,前后做成了三、四笔生意。
戚灯晓身子愈发沉了,坐在柜台后不常走动,拨弄着算盘,因为近来生意好,瞧着不似最开始见到时,眉宇间一股子愁绪不散了。
严之默进门,受到热情款待。
“这才几天日子,上回那批就剩二三十根了,你但凡晚一天来,我这可就要断货了。”上了茶,还有一碟小茶点,自己做的荷叶酥和枣花糕。
“我多装了一份,你回去时拿给灼哥儿尝尝。”戚灯晓扶着腰坐下,整个人看起来比上回更圆润了点。
又关切地问:“灼哥儿怎么样了?恢复得可还好?”
“恢复得顺利,没出什么差池,又有轮椅代步,不妨碍去哪里。就是伤口还不能沾水,偶尔多有不便。”
戚灯晓莞尔,“算算日子,等我孩子出世,灼哥儿的夹板也应当能拆了。”
严之默笑言:“那必然要来讨一杯满月酒吃。”
坐了一会儿,店里暂时没了客人,裴澈清点好了严之默送来的蜡烛,检查无误后入了账。
戚灯晓见外头人散了,四周一时安静下来,便说道:“其实此次还有事要同你谈,近来有些杂货店、走商还有货郎,来我这里想订蜡烛,我手上这些还不够自家店卖的,因此只能先许出去,如此账上已经累了数百根的量了。我想着从下回开始,仍是七日送一次货,店里备的货,改为一百五十根,其余订出去的,按照每次的订货量,分开来议。这回……”
戚灯晓扫了一眼手上册子,“七日后劳烦送四百根。”
四百根,一次就是六两银子。
两人商议停当,戚灯晓即从账上支取了这批新货未付的一半货款,连带下次的定钱,共计三千七百五十文。
沉甸甸的一包银钱到手,严之默清点完毕后放进了衣襟里。
转而喝了口茶道:“镇上人口有定量,对蜡烛的需求也当是稳定的,西窗阁的生意好,想必有些人就要眼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