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光:“你过问?我都没有资格过问的事儿,你拿什么问。那是皇上,是新帝,他想要什么要不到,一个女子罢了。”
“是啊,他是皇上,您是王爷,我们这些蝼蚁,不过是凑趣逗乐随意摆楞的女子罢了。”
“又开始说这些浑话,少在这跟我阳奉阴违,你若真这么想,也就不会天天地胡思乱想了,早就像梁氏、像正常人家的侍妾那样讨好夫主,尽心侍候了。”
夫主?程烟舟这才意识到,从她成为他侍妾的那天起,他就是她名正言顺的主子了。侍妾虽有奴婢侍候,但只算半个主子,她与府上这些奴婢有一点是相同的,她们拥有同一个主子。
她若是一出生就做了奴婢倒也不会觉得什么,但偏偏程烟舟出身很好,自幼生长在富足温暖之家,又嫁了同样条件的夫家,她虽不欺奴,但一直以来过得都是高高在上主人的生活。
如今失去了家人与真爱不说,竟混到要被人提点着讨好主人才是她的正途。
程烟舟眼里闪过不服,情绪欲要激动起来,薄光见此,一道凌厉的目光望过来,掐着程烟舟胳膊的力度也在警告着她。程烟舟本就不多的气势一下子就散了,她的激愤变成了哀怨。
她的性子本就与沈宝用截然不同,她软弱她怯懦,她连大声说话都不会,只有跟着九王的这几年,说过对她来说最高声、最硬气的话了。
但就这样高声也高不过王爷的偶尔为之,薄光也不允许。他就喜欢她软软懦懦的样子,喜欢他一瞪眼她就怂成包子软成面条,由他随意拿捏的样子。
眼见着屡试屡爽的强势起了作用,程烟舟再不敢质疑反驳他。
薄光这才松了手劲儿,改为轻轻地揉着她的手臂,嘴上语气也温和了下来:“现在不揉开,回头晚上一看就该青了,娇气成这样你是长不出你养女那般的一身硬骨的,再则,你再怎么也堕落不成她那样,从小在污糟的环境里长大,心灵早已在那大染缸里被污染了。我那侄子是什么人呐,能与他相斗到今时还能蹦跶,根本就不需要你的操心,到是该提醒你一句,做好以后进宫给她叩头的准备吧。”
薄光对着程烟舟的手臂揉着揉着,开始心猿意马。
程烟舟被放倒的时候,心里异常苦闷,她有言说不出,想自我消化这份哀愁与苦闷,但薄光根本不容她有片刻放空的机会。
只要他在,他就要占据她的分分息息,她的精世界被他侵略的一再缩小,如她此刻被困在这马车中一样,小小的一方,她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下马车的时候,王爷的衣衫齐整,连点褶皱都没有,但细心的阿梓发现,程姨娘就有些失仪了。
她领口松垮,直领皱着,早上她亲手挑的衣服,是不可能把这样的衣服拿给程姨娘穿的,自然是她穿上后才变成了这样。阿梓也只敢看一眼,然后就垂下了头。
薄光把人亲自送回来后并没有进府,他外面的事还没办完,是得了消息临时赶过来的。
他对阿梓道:“近些日子你主子都不会再出门,不用时时备着车了。”
王府的马车多得很,各位主子出门根本不需要提前备下,阿梓明白王爷之所以这样说是在告诉程姨娘,以后她不征得王爷的首肯是不能出门的了。
九王确实很忙,新帝登基,杂事太多,加上先帝的丧仪才进行一半,后面入陵下葬才是重头,整个行程保卫的职责都是由他负责。
这日送程烟舟回府后,他一直忙到了深夜,匆匆回家一趟还要在书房里召见人,最后只小憩了一会儿,天一亮就又走了。
而程烟舟比他还惨,她是一宿都没合眼。
两个原因,一是心里想着沈宝用的事,担心难过到睡不着,再有就是,白日里王爷抱她下马车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回去补个午觉,晚上绝对让你睡不了。”
两件事压在她心头,不仅午觉睡不着,晚上也失眠了一夜,就算是后半夜,程烟舟提着的心也不能放下,因为王爷什么时辰都有可能来她这里,前半夜后半夜,甚至天刚蒙蒙亮,她并不会因为已到后半夜而觉得妥过了一天。
就这样捱到了清晨,听给她梳洗的阿梓道:“听前院的小厮说,王爷今日也是早早地出了府。”
程烟舟心里暗叹,既如此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说,于他不过一句戏言,自己却白担了一晚上的心。
早饭刚进完,阿榆略显紧张地进来道:“梁姨娘来了,说程姨娘现在不比以前,是有身份的人了,她不能再随意进出,让奴婢来通报,她想串个门子,不知能不能得您一见。”
也难怪阿榆会紧张,梁姨娘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来溢福院了。最早程烟舟刚进王府时,她倒是总来,可每一次都是来找茬的。是以,溢福院奴婢们对她的到时来习惯性的抵触与紧张。
可现在确实如梁姨娘所说,她们皆为府上的姨娘,地位同等了。阿梓看向程烟舟:“要见吗?”
“请她进来吧。”程烟舟以前对梁姨娘的到来就不上心,哪怕对方说话夹枪带棒。她的心从来不在这里,是以她与梁姨娘思想不在一条绳上,说实话比起九王爷,程烟舟更愿面对的是梁姨娘。
梁姨娘带着很大的动静出现在屋里,打破了溢福院一向的静谧。
“这都多少时日了,还未曾给妹妹道喜,怪我怪我都怪我。不过听说前阵子妹妹病了,这才不敢叨扰的。”
“给姨娘上茶。”程烟舟待她说完一大串话后道。
明明程烟舟给梁氏指了位子坐,但梁氏却不管不顾地挤到了她身边。还自来熟地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让她们别忙活了,我哪有心情喝得下去茶啊。”
程烟舟本就懒言,只打起一半的精来应付梁氏,是以她并没接这个话茬。
梁氏也不需要她接,接着往下说:“你家小宝的事,你知道了吗?”
听她提到小宝,程烟舟这才认真打量对方,开口说道:“我该知道什么?姨娘又听到了什么?”
梁氏了然地道:“你不常出门,自然是听不到外面的闲言碎语。都说佑前巷宰相那园子后面的园子,是太子的别院。现在是当今圣上了,也是以前在咱家做世子的那位。”
“我知道他是谁,你快说后面的。”程烟舟一改之前的懒怠,一劲儿地催促梁姨娘。
梁姨娘接着说:“那别院里进了一个姑娘,说是,”梁姨娘朝上指了指,“那位,硬抢了陈家独活下来的那个小子的人。这倒不算什么,只是都传那女子是沈姑娘。”
这一段程烟舟已从陈松那里听过了,所以她并没表现出惊讶与急迫。梁姨娘看在眼中,话锋一转:“当然,能被当今圣上看上,这于你于沈姑娘都是好事,但我还听到些别的,我吃不下去茶的原因正在于此。”
说着梁姨娘凑到程烟舟耳边,压低声音道:“说沈姑娘对陈家小子情有独钟,性子犟不从,惹怒了那位,在别院的时候宫里调惩司就下来人了。调惩司的人啊,那手段可了得,手黑着呢,你家小宝虽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但也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下可要遭罪了。而且你可能不知,被调惩司过了手的,就算还能伺候贵人,也不会有前程了,能最后落得个最低级的位份就算不错了。还不及宫女呢,还有被放出去的机会。”
她这番话是咬着耳朵说的,阿梓听不到,但眼见程姨娘面色越来越白,她忍不住上前:“梁姨娘,我们姨娘确实前阵子病了,这才刚好,大夫说了不宜久坐。”
梁氏在心里暗骂,小贱蹄子都敢明里暗里地轰她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才不过是个姨娘,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当王妃了。
心里骂了一通,面上却是一点不显,反而一副被提醒到的样子:“哎呀,这一说话就忘了时辰,那妹妹你好好歇着,回头等你大好了,到我那里去玩,你说咱这府里,除了你我也没个姐妹说话了,甚是冷清了些。”
梁姨娘这话倒是心里话,在王爷收了程烟舟,给了她一个盛大的纳妾仪式后,她就生了破罐破摔的心理。
惦记着趁自己还掌着家,给王爷再招两三个女子进来,比程烟舟还美貌还弱不经风的。她们王爷不是好这口吗,那就一把子续上,把个北园都填满了。
梁氏该说的话都说了,她就是来给这病美人添堵的,不是说前阵子生的是心病吗,这下听了她带来的消息,该是会又往心里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