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之枝舒服地喟叹一声,合上面膜盖子,推开浴室的门,忽然瞄到沙发上的人动了动,低低地哼了一声。
终于醒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尹之枝立即扑上去嘘寒问暖,挤出了她最温柔的笑容:“太好了,你没事啦!”
……
疼。
很疼。
仿佛坠入了一个醒不来的噩梦,在望不见尽头的甬道里爬行。每一寸骨节都咯吱咯吱,燎身之痛在经里钻动。
柯炀拧眉,慢慢地睁开眼,看见了一片陌生的天花板,思维却还是迟滞的。受到撞击的大脑,像一团混沌的浆糊,让他想吐。
昏迷前,他最后的记忆,是刺眼的车头灯,曳长的刹车声,以及自己在小巷疾行、翻过铁丝网时,溢上喉咙的铁锈味……逃到了某个地方,他终于因为到了强弩之末,失去了意识。
中途,好像有短暂地醒来过。热辣的阳光射入他眼底,让他瞳孔骤缩,眼眶发胀,根本看不清那个逆着光接近他的陌生人的脸,就再度闭上眼,沉入了漫长的黑暗中。
现在……这是哪里?
柯炀的长睫扑扇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覆了上来。
一张幽绿如同吊死鬼的脸,凑近了他,在上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太好了,你没事啦!”
第3章
柯炀的目光,在这张近在咫尺的惨绿脸庞上一停,脸色微变。
对视三秒,他的喉结艰难地一滑,不堪忍受地闭了闭眼。
原本就在隐隐叫嚣着想吐的胃,翻涌得更加厉害了。
尹之枝:“?”
怪,柯炀的反应,好像和她想象的有点出入。莫非是因为撞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尹之枝没有半点反思自己的打算,还凑近了几分,作出关切的样子:“怎么了?是身上还很疼吗?”
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脸颊有点痒,有东西动了动。
嗯?
尹之枝油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可不等她退后,下一秒,空气中响起了粘稠的一声“啪嗒”。她脸上的泥膜突然滑了一大坨下来,还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柯炀的眼皮。
尹之枝:“……”
柯炀:“……”
尹之枝张了张嘴,慌里慌张地往后一缩,忽然又停住。
不对,这是一个意外。只要摆平的动作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想通后,尹之枝反手抽了一张纸巾,想帮他擦一下眼皮。
但不等她靠近,柯炀已经先她一步抬手,用大拇指拭走了那一坨黏糊糊的面膜泥。辨认出这是什么后,他冷冷地瞥了尹之枝一眼,就用手撑着沙发,试图坐起来。
四肢依然没什么力气,挫伤的软组织下像渗入了烧红的烙铁丝,柯炀的手臂暴起青筋,起得有几分艰难。
尹之枝想扶他一把,柯炀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靠在沙发上,无声出了口气,扭头,冰冷戒备的目光环视着四周。
一间陌生而普通的公寓,装修简单,一眼就能看完,藏不下什么。
天色已经黑了,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夜晚七点。从他失去意识开始,起码过去了四个小时。他却可以安稳无缚地在这张沙发上醒来。
这个地方,和这个人,跟他哥那边没有关系吗……
柯炀垂眼,脸色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一个讪讪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索:“刚才真不好意思,你要不要擦一擦?”
柯炀顿了一下,瞥向了尹之枝。
她坐在地上,穿着图案有点幼稚的居家服,脸已经用纸巾擦干净了。唇色红艳,眼形上扬,肌肤雪白。好在眼珠圆而黑,眼光晶亮,有点稚气的态,对冲了过分的媚气。
她手里捧着一包纸巾,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柯炀沉默地端凝着她,考虑了几秒钟,才伸手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将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开口,说出了他进门后的第一句话:“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但能听出来,底色是干净清透的,句末还微微上扬,是矜贵傲慢的尾音。
他一说话,凝固的空气就活络起来了。
“这是我家。”尹之枝搓了搓鼻子,开始背诵原剧情:“今天我路过小区里的花坛,听到了怪声,发现你晕在自行车棚里了。本???来想给你叫救护车的,但你说不要。那时候太阳很毒,地上也烫,我就把你带回来了,打算等你醒了再说。”
越背,尹之枝就越为这里面的逻辑心虚。果然,狗血文里的逻辑就像老婆饼里的老婆——找不到!最好的防御是攻击,唯恐柯炀问她细节,尹之枝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啊!那个,你怎么会弄得满身是伤?是跟别人打架了吗?”
“……嗯。”
尹之枝试探着问:“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你几岁了?还在上学么?”
柯炀显然不打算跟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那么多,就敷衍了一句:“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