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放过我的一举一动,「你姊姊是不是叫林香中,你爹是林小梅?」
「不是,你认错了,我家早没人了。」我虽想拿走那个香囊,但还是塞回她手里,想要离开。
彩香却抓住我,眼不悦,却好声好气的说着:「晋少爷去查了,你有个弟弟叫林阳和,住在梓笔村对吧?咏北林家小公子就叫林阳和,少爷说了,如果这次娶不到叶函姑娘,他本愿意娶你回去,可惜你现在是奴僕身分,只能作小,不论他娶不娶叶函姑娘,他都想带你回去,也算是全了少爷对香中姑娘的念想。」
「作梦。」我甩开她的手,抬手就给她一巴赏,心里却仍不畅快。
「不识好歹!要不是你和林香中有八分相像,少爷也不会看上你!我们老爷快往阳城升官了,到时候你不想走也得走,花府不会吝嗇一个下人的,何况,难道你不顾虑你弟弟?」她扭曲的笑着,也不知道一个想作姨娘的人,却来找我说这话,是什么心情,我逃似的离开了医所。
我写信给阳和,告诉他遇上了袁晋,要他万事小心,快些回信与我报平安,下山寄信时,在递铺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跟着他许久,看他进入了八方镖局,一个兇恶煞的小弟走出来,说里边大哥问我跟了他一路要干啥,我吃了一惊,原来他已发现了我。
「你告诉他,东风才有又西风,群木山中叶叶空。」我犹豫了会说了。
没多久,那壮汉慌慌张张地出来,他和以前长得不同了,那夜之后,我竟不知我还能流泪。
「阿硕哥。」「林小妹。」
当年,姐姐被强抓进袁府,爹爹给踹了一脚后重病不起,娘和阿硕哥写了状纸要往他处递,没想到袁家派护卫想把我们抓起,阿硕哥被打了一顿丢到山中,娘也带着我们摔入了河中。
可喜他竟活着。
阿硕哥说他弃文从武,现在是知名镖头了,我看他留着姊姊给他的彩盛络子,知道他和我一样,没忘记过。
于是我说了我和袁晋的事,让他想办法保下阳和,他二话不说地应下,让我安心,走前,他说了一句「小妹你等着,我正蒐集罪证,打算去击登闻鼓。」
我心里一紧,这敲了登闻鼓,可是要先廷杖……
我一直逃,没想到却有人为我林家想争一争。
接近梅苑门口,我看见袁雪柳和少爷等几学子在院子里投壶,热热闹闹,也不知是风变冷了,还是我心冷,抬头看见稀稀疏疏的梅枝,和一点含苞。
我转身去了玄华公子住的兰苑,千里笑盈盈地招待我,李玄华一副冷清的样子,但语气温和,我给他磕了头,千里眼明手快的扶起了我。
「李公子说奴婢想要什么尽可与您提,不知还做不做数。」
「自然。」
「奴婢听说,除了国书院,咏河书院的正式院生,也能有一块上秀彩牌,奴婢斗胆,想得一块秀彩牌。」他摇摇头,说他不滥用职权,书院一事仍需由先生决议。
「如此……请李公子让我离了奴身,推荐奴婢入咏河书院。」
「进了书院,可要通过腊月考核,才是正式院生,但你未曾修业,年纪似乎比千树小……」
「我今年虽十三,但自幼读书识字,李公子只要能帮我到此即可。」
他问了我父母名讳,家有何人,答应只要我身分没问题,会给我弄到推荐书,并让护卫去花府取我的身契,让我稍等几日。
我告诉他父亲是「林小梅」时,他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我松了口气,只要得到秀彩牌,我便上了学子册,是个女书生,那人可不能随意掳走我。
我回去服侍少爷时,他对我更好了,我俩比起主僕,更像朋友,阿莹始终努力要有一席之地。
但我开始慢慢把少爷的习惯和她交代,她一脸怪的看着我。
李公子在我面前烧掉了为我取来的身契那天,少爷接到家书,少爷看着家书,面色十分难看,他质问我为何没有先告诉他脱离奴身之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有能耐,此事竟还是由玄华兄去办的,你当爷是死的?」
我瞧了瞧放在案上的木盒,里头是少爷让我从山下买来的流苏翡翠玉簪,我跪了下来,问那玉簪是不是要送给袁姑娘,他问我这有何干?见我固执地等他回答,他方点头。
我细说了从花府到此我和少爷的那些趣事回忆,少爷静听,并未打扰,脸色渐渐柔和,我问他「若要少爷疏远袁家兄妹,少爷以为如何」
我紧盯着他,他却不解,直说这是两码子事儿。
袁姑娘是不坏,但我心如明镜,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感念少爷情谊,愿君珍重。」语毕,我递给他一方诗帕,便离去了。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我不敢回头,直走回竹苑,手中那张银杏书笺,终究没送出去,我告诉自己,就算脱离奴身,还是得做个明白人,我把书笺埋在了后山的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