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剑,本就名为燃血。
它?以血为剑身。
虞别夜在拥有了?这枚剑柄后,曾经无数次用手指抚摸它?,再厌弃地冷笑一声,却到底始终不曾将它?丢弃。
——有问题的是他,而不是这柄剑。
又或者说,有问题的,是虞画澜,而不是他抑或这柄剑。
他从来都是怀着?一种异的,混杂着?嘲弄与自我厌弃地心情来看这枚剑柄的。
也曾握住过?,虚虚比划两?下,再讥笑着?颓然松开。
唯独这一次。
覆盖着?凝禅掌心温度的这一次,他终于?可以站在山巅,无所顾忌,堂堂正正地,拔剑。
凝禅与虞别夜背靠背而立,衣袂翻飞触碰,再分开,彼此的体温在背后短暂相遇。
空气中?满卷着?浓厚的妖气,大?雨倾盆,厚云之上有电闪雷鸣呼啸而过?,好似要就这样劈向人间。
有血顺着?永暮的剑柄落下,顺着?剑身滴落在地,再被剑意牵引,重新落回剑身,与其他滴落的血珠蜿蜒在剑身之上,再轰然燃起,将原本雪亮的剑身燃成一片血色的绯红,如同她脑后飞扬起的那条绯红发带。
凝禅起剑天鹤诀。
也有血顺着?空荡荡的剑柄垂落,那血的颜色为妖紫,于?是剑柄下凝出的剑身也是妖紫近黑,银白的剑柄与上面繁复镌刻的剑诀倒映出逐渐凝出的妖紫色剑身,再倒映出持剑之人从纯黑变成了?银白的长发,和他举起剑时,那双已经变成了?灿金色的眼瞳。
虞别夜起剑天鹤诀。
妖紫构筑出一整柄剑,比一般的剑要更长三寸,更薄却更宽,沸腾的妖血燃起绯红的火,又有笼火自虞别夜的脚边开始燃烧,就这样顺着?他们所站立的山体一路向下燃烧,顷刻间便将整座山都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火山!
凝禅的眼瞳都被这样的火色照亮,她短暂地恍惚了?一瞬,只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火烧画棠山的那个午后,旋即笑开。
她抛去所有杂思,永暮在半空划出一个弧度,剑意已浓。
既然剑意浓,自然便到了?起剑的时候。
凝禅双手持剑,足尖轻点,与虞别夜一并从山巅向着?两?个方向坠下!
天地之间同时亮起了?两?道沛然的剑光!
永暮如白昼,燃血如深夜。
剑光在半空稍顿,旋即混入天地之间的落雨之中?,于?是分裂成了?千万道剑意,与倾盆的雨一并自九天而降,密密麻麻,将整片空间全都照亮,再坠至千万妖兽!
血花溅射。
千万朵血花与嘶吼悲鸣一并响彻天地。
声压绵延成现,有那么一刹那,凝禅的耳中?喧闹至极,然后是尖锐的疼痛后出现的骤而极静,她的周身早已湿透,分不清是落雨还是血雨,又或者,这两?者早已融为一体。
土蝼倒地,妖丹落了?满地,再有无数半妖的尸块堆叠其上,头颅,躯干,四肢,长尾,翅膀,抑或其他言语不能描述的畸形。
天鹤临空,剑雨如鹤鸣,凝禅出剑,再抬手。
她立于?虚空,于?是虚空四周围绕着?他,有足足八个虚空漩涡出现,八具战斗傀从中?跃出,落入战场之上!
凝禅出剑,于?是八具战斗傀也随着?她的动作,一并从身后卸剑,再一剑荡出!
天鹤诀的背后一片战场,剑出依然如鹤。
只是用剑的人换了?一个。
虞别夜银发翻飞,此前他的身后还只生长出了?一面翅膀,此刻随着?他境界的提升,两?只巨大?的黑色羽翼一并展开,每一下振翅都带着?让群妖匍匐的力量。
他分明才是妖气最浓郁的中?心,但他却在将这里?的妖气驱散。
剑气浩荡,可斩心中?意难平。
妖紫色的燃血剑挽出绚烂的剑花,虞别夜的剑起初还带着?一点从未出鞘过?的生涩,但所有这些剑式在他的梦中?心中?不知?演练了?多?少遍,所以生涩很?快变得流畅,再入化境。
与其说是在杀戮,银发金眸的青年倒不如说是在妖群之中?持剑起舞。
燃血剑的剑身随着?他的举剑溢散成无数的血剑,四散而出,剑意磅礴,再在虞别夜旋身挽剑时,聚拢而归。
他为应龙,他为天道之子,他的血本就是这世间最睥睨霸道无双的存在。
所以血剑穿梭过?无数半妖的躯干,妖火与剑意一并贯穿再燃烧,笼火漫卷,没有任何一只妖兽能够承受这样的天鹤诀。
无数的剑光与火色之中?,虞别夜终于?停剑,他的周遭已经没有任何一只活物。
他站在尸山之上,向下看去,原本将他桎梏住的那些有关天鹤诀的心结已经尽数散去。
某一个瞬间,他恍然觉得,阴差阳错。他过?去总觉得自己习得的剑诀却竟是天下最不适合自己,他唯一不能挥舞的剑。
可如今看来……
这天下恐怕未必还有比这剑圣之剑更适合他的剑了?。
燃血为剑,他的血,本就至强。
虞别夜在一片火色中?回首,向着?凝禅的方向看去。
八具替身傀恰在她周身落地,他的发辫绑得很?好很?牢,却也难免松散了?些许,但红色的发带依然翻飞,与她转身看来时的笑容一样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