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花眉眼轻拢,目光深深,想说的太多,张口闔口间又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以客套的寒暄当作开头。
从前,他们很少有像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中间通常会横着些什么人,最常的就是顾盼晴。
如今,他们明明是那么多年的相识,可唐文哲的生疏却还是让她心情一瞬间盪到了谷底。只是,虽然她也知道,无论是谁,他一直都是这样对待所有人的,很公平,也很不公平。
他明明曾经,对她那样与眾不同。
他们说了些不太重要、说完也不会记得的话。上课鐘响的时候,纪春花问他是不是愿意让她送他一程。唐文哲只是平静回道,没关係,他等雨停就好。
然后,道别后,他旋即转身就要往图书馆内走去。
然而,纪春花却在他踱了几步路后,又喊住了他。
雨势微微转小,却仍滂沱,一旁的大树被拍得碰碰作响,几乎都要把她的嗓音遮盖住。
「我只是……想谢谢你。」纪春花轻轻说,情无以名状。
谢谢他,当时大雨倾盆的早晨,他让她躲到了他的伞下。
谢谢他,在她身陷「五百万」风波时,他为她当眾辩驳。
谢谢他,国一那年的暑期辅导,有人找她麻烦时,她受病体力不支而晕倒,他把她送到了保健室。
还有、谢谢他,始终未曾揭穿她。
唐文哲顿步,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却是没有回头的,所以纪春花只能望着他侧着半边的脸,听这样一如往昔平淡,也分不清喜怒的语气,如是缓缓道来。
他说,我只是替别人做而已。
言罢,纪春花又愣了好半晌,久久,方才反应过来。
替……别人做?
她拢眉轻蹙,俯首无声一笑,掺一丝苦涩。再抬眼时,就望着那抹即将埋入尽处的身影,心中倏地重重一沉。
如若今日一别,唯恐再无相逢时。
再无相逢时……。
她眉眼万分纠结,五指紧紧收拢,又过片刻,终究掌心一放,攥在手上的伞应声而落。
唐文哲闻声,正觉怪,不想,欲回过头时,却是一道力量朝他背脊袭来,竟是闪躲不得,微愕。
未及反应间,便又听得身后那人如是说:对不起,还有真的、谢谢你。
「……」
身后,大雨瓢泼,风声低簌,雷闪鸣鸣。
图书馆长阶下,顾盼晴撑伞孤身立于风雨中,树影婆娑,漫地落叶尽荒芜。大风颳过,吹乱了她的衣襬,仿似也吹乱了她的所有心绪。
一瞬间,时光里好容易才平復的水波,有如巨浪再次掀起,翻江倒海,劈头盖脑朝她涌来。
看来,岁月的这场暴风雨,终究没有要轻易放过她的意思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