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手上的资料不多,只有他的名字、电话、电邮、脸书。」
「没有住址或公司地址吗?」
「没有。」
倪响诧异极----什么也不知道便打算结婚?新世代的爱情故事真叫人拍案惊。
「我们可以给你线索。」李家仪把一张名片递给她。「他常到这酒吧喝酒。」
倪响一看,吓了一跳----这是一间很出名的同志酒吧。「他……」
「他是同志,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李家仪语出惊人:「但我们怕他其实是双性恋者----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同志?双性恋?」倪响觉得脑子不够用。「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跟他……」
李家仪挑挑眉:「你是聪明人,『画公仔不用画出肠』吧?」
倪响愣了愣:「我真的不明白……」
「形婚,形婚你不会没听过吧?」李家仪没好气:「秀娟想找个男同志办形婚,但大前提是一定要确定对方是纯同志,因为他们很多时候也会共处一室,实在太危险了。」
听她这么一说,再看清楚眼前两人那亲亲蜜蜜的色,倪响终于反应过来。
受制于家庭压力、社会压力、姐妹们竟被迫走「形婚」这条荒谬得令人又想哭又想笑的路,箇中苦况,实不足为外人道。
「你发什么呆?」李家仪敲敲檯面。
「哦!对不起对不起!」倪响回过来:「两位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把何先生调查得彻彻底底。」
「好,有你这句话便成了。」李家仪给倪响支票:「先给你两万,多除少补。」
「谢谢。」
倪响发短讯给小王,让他查查何先生的电邮微信和脸书。
----表面証据显示,何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同志。
但这关乎两位女郎的下半生幸福,倪响不敢掉以轻心,打算再找些人証物証。
小白这小子外表看来这么前卫,骨子里却又保守又固执----他打死也不肯扮同志混入酒吧去接近何先生。
倪响没他办法,只好另寻门路。
她想起张世芬,自己唯一认识的男同志。
但两人已经六年没联络了,倪响也不知人家还认不认得自己。
她硬着头皮打电话给他。
「响姐----」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惊喜:「想不到你会打电话给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快把你想死了!说,你现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找你。」
「小芬子----」倪响心头一暖:「你也快二十五岁了吧?怎么还是毛毛燥燥的?」
「你永远是我的偶像,想见偶像又有什么不对?」张世芬理直气壮地说。
「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倪响切入正题。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倪响失笑,把何先生的事情告诉他,请他替自己打探消息。
「这事简单。」张世芬拍心口答应下来。「但事成后,可以让我见见你吗?」
「这个当然,我也打算请你吃饭报答你。」
「好,一言为定。」
过了两天,张世芬约倪响出来见面。
一看见倪响,那六呎高的英俊小生把她熊抱起来。「响姐,看见你真好!」
「小芬子,快放开我。」倪响给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呵呵……」张世芬放开倪响,但仍是握着她的手不放。
「六年不见,响姐还是这么瀟洒帅气!啊!不,是更瀟洒帅气了。」
「好小子!嘴巴还是这么甜!」倪响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别废话了,快把资料给我。」
「在这里。」张世芬把一个公文袋交给倪响。
倪响打开它,里面全是何先生和一些男人的亲蜜合照。
「这个小何我也认识,入这圈也有三、四年了。」张世芬说:「他是个『零仔』,挛得不能再挛。」「但听说他最近受不了家里囉囌,打算找个女人办形婚。」
倪响终于放下心来。
「响姐----」张世芬低声说:「你看我也找个女人假结婚好吗?」
「你要仔细考虑清楚,一旦结了婚,便一辈子生活在谎言里。而且,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伤害很多人。」
「这个我也明白。但是----」张世芬一迭声说:「我家里的老佛爷有多专制,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要不是他,姐姐也不会……」
倪响打断他的话:「今天就我俩聚旧,别提其他人好吗?」
张世芬马上噤声。
倪响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是过激了,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
「响姐,你别怪我多口!」张世芬大着胆子说:「你当年一声不响便离开香港,六年来渺无音信,你知道姐姐为你吃了多少苦吗?」
倪响想起当年,自己从行家口中探到情人张世蕎的订婚消息,登时心如死灰,也懒得去找她问明白,便收拾行李离开伤心地。
这些年来,倪响从娱乐杂志也能知道她的近况----结婚才年许,便生下一对龙凤胎;一家人经常乘私人飞机出国旅游,手信都是上百份地送……
「姐姐一直派人打听你的下落。」
「还找我干吗?」倪响苦笑。
「不如你亲口问她。」
倪响怔怔地转过头,看见一副熟悉又陌生的脸容。
「你们慢慢谈。」张世芬一溜烟逃掉。
「响----」张世蕎伸出手,摸向倪响的脸。
倪响反应过来,马上回避开去:「胡太太----」
张世蕎的眼泪簌簌落下。
倪响急了:「你……你哭什么?」
张世蕎低泣:「……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过去的,不要再提了。」
「好,过去的不再提。」张世蕎看着她的眼睛:「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也留在我身边,好好爱我……」
倪响低喝一声:「你胡说些什么?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这豪门贵妇还做不做?」
「不做了,不做了!」张世蕎噙着泪:「我回去便马上跟他办离婚。」
「离什么婚?你们才庆祝了五週年结婚纪念。」倪响直抓着头发。
「我想得很清楚,不会再叫你受委屈。」张世蕎抓着她的手臂:「待离婚手续一办妥,我们便到德国结婚。」
倪响挣开她的手:「你快放开我!我们的事已成过去,永远也不要再提。」
「你说谎!你心里只有我。」张世蕎的泪顏里绽开了笑容:「我找私家侦探调查过你,这些年来,你身边一直没有人。」
「你找人查我?」
「我只想确认你的心。」张世蕎握着她的手:「你的心只有我,我的心也只有你----以后,我们一辈子守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倪响叹气:「蕎,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和男人结过婚?生过孩子?」张世蕎声音发抖:「即使是形婚也不行吗?」
「形婚?」倪响如中雷殛。
「不就是形婚?我不是写信告诉你了?」
「什么信?我没有收到。」
「我把信藏在世芬的中史课本里,你替他补习时,一定会看到的,我还记得那天是復活节假后第一天上课。」
「復活节后?我对这一天倒有点印象----小芬子和同学打架,书包给人扔到水渠里,所有课本都泡了汤。」
张世蕎掩着嘴。
「你们要是真的是形婚----」倪响的声音轻颤:「那来的龙凤胎?」
「试管婴。」
「真的吗?」倪响几近失控地抓着她的手腕:「你没有骗我?」
「你不是私家侦探吗?」张世蕎把身子转过去:「为什么不自己去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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