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凌彦安的出现,两名老人很快地便静了下来。他带来了换洗衣物和盥洗用具,也不知该不该待着留守受伤的老人。犹豫不决,眼见两名老人未有愤怒之意,他才决定亲自陪伴,也坐了下来。沉默,在病房内缓缓蔓延开,直到姑姑的闯入,两老才开了口与她谈话。凌彦安坐于一旁,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看起他自图书馆列印出的註册资料。
爷爷的手术,被安排在隔天,医师自然而然地将凌彦安这在场唯一年轻力壮的小伙当成了日后能依靠的復健体力活担当。凌彦安听后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医生。耳听无人同意,也无人反对后,他点了点头。好吧,能帮就帮。爷爷对他的恨意远远多过他对爷爷的无感,既然爷爷都不反对被他照顾了,那他也就不必计较太多。
已年过七旬的老人身子还算硬朗,手术极为成功,醒来后意识却不甚清醒,只不断嚷嚷喊着奶奶的名,也不知奶奶就在他身旁不失耐心,持续地回应着他。一搭一唱,有些聒噪,看见两名老人之间平凡,却又甜蜜深厚的感情,凌彦安不禁一展微微笑容,羡慕的眼落于两人身上。
所幸,凌彦安已高中毕业,除了入学准备事项与打工外,是能拨出些时间照顾爷爷的。他在姑姑的帮忙下将客房的单人床搬至一楼客厅,并以掛了窗帘的晾衣架和屏风隔出病床空间,添加休息擦澡时所需的隐私。这令爷爷能无聊时有电视可看,孙子们回家后能聚集一块享受天伦之乐,晚餐时有人陪,靠得厕所也近。自己,索性晚上就在客厅沙发睡下,以免半夜爷爷有需要时叫不着人。
爷爷在手术完回家后卧床休息,就这么卧了一个月。凌彦安天天帮助爷爷擦澡如厕,丝毫不曾怠慢。得到了医师的许可后,凌彦安便着手助爷爷再次站起行走。没想到,爷爷硬朗,也极为顽固,他次次扶着爷爷,也不见爷爷有意愿开始行走。
「爷爷,您这样总是卧床不行,医生已经说您要开始走路了。」凌彦安皱着眉头,有些颤抖地苦撑着将全身体重往他身上靠的老人,苦恼说道。
「你这小兔崽子别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和我说话,我痛死了你才开心不?」爷爷气急败坏地吼道。
惊地盼向爷爷,他这可是第一次听见爷爷和他说话!
「看什么看!老子都快瘫下了你还不快扶好?」爷爷更加气愤地吼道。
轻笑了声,调皮的眼勾了勾爷爷,凌彦安说:「爷爷您就最好正正地站好,要不然等一下您太重我撑不住您,就再摔一次!」
爷爷咕噥了声,呲牙裂嘴地站正了身。
「这就对了嘛,爷爷,会痛是一定的,或许也会麻,但医生说復健就是这样,您就吃点苦,等好了再追上我教训我一顿也不迟。」凌彦安愉快地说道,眉舞色飞。
看来,他抓到了能激励爷爷再次走路的办法。此后,两人总在这来来回回的怒骂和嬉笑中做着復健。
他的十八岁成人生日,静悄悄地到来。凌彦安特例和打工地方请了一小时的假,买了块廉价巧克力蛋糕,赶上日落时刻,在一处能眺望着大片果园的地点坐下。
凝视着橘红火球,在果树中慢慢沉落,耳边虫鸟鸣声不绝,他心中感慨万千。中部,就如他十八年生命中的过往,有着开心与痛苦的回忆。却,也如倒吃甘蔗。爷爷已和他以言不由衷的方式斗嘴对话,奶奶会在他忙不过来时,默默替他至后院打理菜园。就连曾对他恶言相对的姑姑,近日也稍微消停,并默许表弟们与他靠近互动。但事情刚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他便必须离开了。凌彦安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对于一小块蛋糕来说太大的「一」和「八」阿拉伯数字蜡烛插上燃起,他轻声唱起:
hppybrthdyto,
hppybrthdyto,
hppybrthdyderndy,
hppybrthdyto.
吟唱结束。没有温柔俊俏的学长,也没有情不自禁但真诚的告白,只有日落后吹向他的凉风,和不停围绕在他身旁的蚊虫。
那也就够了。
凌彦安插起巧克力蛋糕送入口。味道虽远不如学长送给他的黑森林精緻蛋糕,但甜蜜的口感,却使他已能尝到和学长重逢时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