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4岁,但收到过很多人的奉承,一颗能在江城买一套房的宝石她也有,不过这和世界上最丑的石头简直没法比!
林茁有点紧张地看林然拿起了那块丑石头,欲言又止嘴巴紧绷,林然憋着笑又放了回去,四岁小孩松一口气。
他又拿起了那只小虫子的尸体,林茁又紧绷起来。
林然真的憋不住,偷偷笑了。她太小了,不懂他是故意逗自己,紧张兮兮地等他选自己的宝贝。
林然拍拍她的脸,笑得很高兴,他讲:“小茁,给我画幅画吧。”
林茁飞快地把盒子收回去,悄悄笑,她说:“好呀!”
从七岁到十二岁,细纹亚麻的背面写着从歪歪扭扭到整齐漂亮的“生日快乐”。
五颜六色的帆布镶在画框里,隔着玻璃,林茁依稀能凭借手机微弱的亮光辨认出什么内容。
这中间隔着许多年,颜料尚未褪色。世上已知最古老的油画在一个世纪前被完成,至今尚且算是完整,这些画也是一副未受时间侵袭的模样。
林然噙着笑看她,林茁随口问:“都在这儿了是吧?”
他点点头。
下一秒,林茁很干脆地拿着其中一个摔倒了地上,林然在无人的时候注视过无数遍,他面无表情掐紧手心。
首先是岁时的,然后是岁、7岁、9岁、2岁、0岁。
那是些年代久远的油画,黑暗中看不清什么颜色,玻璃碎片飞溅,其中一片擦过林然的脸。
他没有动作,有细小的痛缓缓地袭来,林茁摔碎画框还不够,她掏出美工刀,从玻璃缝隙中滑进去,破开许多道口子。
时间的伤口最终通过它们最早的主人降临彼身,林茁手被划破了也没出声,油画创作极费时间,每一幅都不是为林然专门所作,但也在当初花费了许多心思。然而破坏只需要简单的几刀。
她终于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同林然说话,仿佛在道晚安一样的语调,“我的画你不配留。”
林然缓慢地抬头,还在努力笑着,他说:“小茁,祝我生日快乐。”
林茁眯了眯眼,路灯在此刻突然亮起,突如其来的刺眼的光让一切都显露无疑。她看到他脸上的血痕,淡淡地说了声:“垃圾就是垃圾。”
有血蜿蜒顺着她握紧的拳头缝里滑落,大片大片刺眼的红。他下意识去握她的手,被极快地躲开。
她长高了很多,但看他的眼睛仍需要微微抬头,但林然却觉得是自己在跪着。
他喉结动了一下,“小茁,回去记得包扎伤口。”
没有回应,林茁早已转身离开,与他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背挺得很直,他知道她从小就很骄傲。
他缓缓地跪了下去,裤子被地上的水沾湿,他闻到自己身上也渐渐散发出一样恶心的味道。林然小心翼翼地摘下来那些玻璃片,有碎渣硌在他的膝盖下面,越来越清晰的痛觉,他浑然不顾地,将被污水浸湿的画布碎片拾起来,一点一点,妄图还原到最初的样子。
那是很脏的水,林然的背深深地弯着,不算大的画框被他按在怀里,边角很坚硬,硌着肋骨发疼,他却抱得越来越紧。
有透明的水珠掉在发黑的水里。
林然眨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也会哭。
他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撕破那层窗户纸的话,如果林茁不知道他是哥哥,如果他没有离开林茁,他明知道对于林茁来说这是她最讨厌的背叛。
是不是一切还能像原来那样?
他知道不能,当时他必须逃离,再继续待在那儿他会活不下去,林茁也永远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终有一日她会找到新的狗,他必须让她看到自己,厌恶也罢恨也罢,他不能一直做条狗,等她长大了总会知道真相,开始讨厌自己,与其等到那时候,不如自己挑出来。即使是道伤口,但足够深,愈合了也是道疤,永永远远地跟着她。
他面无表情地摸着眼角冰凉的泪痕,想,我不后悔。
不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