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听不清楚,你说哪个地盘质量出问题了?」
「是工人的问题还是判头的问题?」
「行,他偷工减料那就把他埋水泥里给房子加固。」
短短几句话让唐垣眼流转。钱奄谈电话并不避讳,谈完也不看人脸色直问唐垣:「你觉得这个小岛怎么样?」
唐垣取巧道:「居民可能会觉得旅客很烦。」
钱奄饶有兴趣地看着唐垣。后者又道:「可以整改一下,把旅游区域集中在某个地段与居民区分割开来,再来个限流,既能保障居民生活又能吊起旅客的癮。」
钱奄点点头,「可以藉着古蹟把旅游区包装得像影城那样,再开一些古着店出租或者出售旧时代衣服,让旅客有浸淫式的古城体验。」
「如果是那样我还挺想来逛一逛的。」
钱奄似乎说话习惯了直来直去,他问见面只有几小时的唐垣:「你有兴趣来我公司工作吗?地產开发方向的。」
唐垣摆摆手一脸不愿意地说:「你经营的不是公司是社团吧。」
钱奄没有否认,转头打了个电话让人把埋了几分鐘的判头挖出来。结束通话后他若无其事地对唐垣说:「还能喘气。」
唐垣笑得前仰后合。
把两位住客送出门后,陈谦和无所事事地观看江川捏陶泥。眼前的人一派隐居深山的艺术家风范,可以今天画个画,明天钓个鱼,后天再採个野菜,愜意又随性。
陈谦和隐隐蹙眉说:「以前我以为自己喜欢过随性一点的生活,但现在过上了这样的生活我又觉得很不安。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被奴役出奴性了啊?」
江川没抬头,眼睛盯着手里捏到一半的花问:「找点事情做也不行吗?」
「之前说的拍照我有好好拍。就是一件事情做完之后我会坐不住,总想继续找事情做,不能停下来。」
「那你找一件能让你做一天的事情。」
陈谦和想了想,「搞破坏算是找事做吗?」
「搞甚么破坏?」
陈谦和不回答,抓过一巴掌陶土又搓又揉,很快就出產了一坨盘起来的大便。江川撇着嘴角无奈地看着这个搞破坏的人,伸手拿过那一坨杰作捏了两下,把大便捏成一条盘尾的蛇。陈谦和取来一根牙籤给蛇雕出细细的蛇鳞。
祸害完江川,陈谦和躺在沙发上看电影。各种选项在他眼前滑过,最终选了一部同性爱情片《蓝宇》。前面角色亲密的部分看得他面红耳赤,差点就关了电视。江川虽然在捏陶土没看电影也没看他,但从那翘起的嘴角和烧开锅的耳朵,便可知道两人的情况差不多。然而令人羞涩的情节短如过眼云烟,随后砸面而来的剧情让陈谦和无所适从。戏里的两人合了分,分了合,今天找新玩伴明天找女人结婚。眼看一个人走上普通的人生轨道,最终却离婚收场。復合再一次降临,转眼一人入狱一人救援。这个坎过完了,等在终点的不是暖如冬日的大团圆,而是一个人的死亡。
这种戏剧人生发生的概率不高,可也让陈谦和许久回不过来。江川替他把幕后工作人员名单都滚完的电视关掉。
唐垣和钱奄回来的时候有说有笑,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饭的江川和陈谦和互相交换了眼。
「今晚吃甚么啊?」唐垣回来之前就发了讯息,告诉老闆和员工今晩回民宿吃饭。
陈谦和批评道:「人家请了你吃午饭你怎么不请人家吃晚饭,要懂得礼尚往来啊。」
钱奄抢着道:「这倒不用。我听唐垣说民宿可以天天蹭饭?我也可以蹭吗?」
江川刻意板起脸说:「他算是我们半个员工,所以是员工福利。」
唐垣握起拳头想要挥向江川却被陈谦和拦下,「谁是你们员工!给你们打工还倒贴工钱给你们啊!」
钱奄没理会他们的纠纷,向现实妥协道:「二十块钱一顿饭比外面便宜又好吃,那我还是缴了这饭钱吧。」
打不了江川的唐垣把气撒到陈谦和身上:「我警告你,你再乱点鸳鸯我就真给你们民宿差评了!」
唐垣这话吼得现场一片寂静。陈谦和眼乱瞟,不敢跟江川打眼色也不敢看钱奄的反应。
锅里的汤咕嚕咕嚕滚着,发出巫女施咒时的声响。
钱奄倒是挺平静的,沉默半天说:「我有男朋友。」
寂静延续。汤水滚溢出锅边,撒在被火烤得乾燥高温的锅支架和承液盘上,发出喳喳的声响。
唐垣冷着脸跟钱奄说:「你地盘还缺人吗?把他俩给埋了吧」
钱奄一本正经地回道:「改天吧。」
虽然牵线失败了,但陈谦和找到了新住客的发光点。饭后他趁江川在洗碗,悄悄敲响钱奄的房门。钱奄才打开一条门缝,他便像泥鰍一样鑽了进去。陈谦和一脸赧色又局促地站在房间中央。
「我有点事情想问一下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用管我的,我立刻就走。」
「你问吧。」爽快答应的钱奄看起来很好说话。
陈谦和视死如归地张开嘴巴:「你有跟家人出柜的经验吗?他们有甚么反应?」
钱奄色无异地说:「我跟我男朋友都没有家人,这个问题回答不了你。」
原本想道歉的陈谦和见钱奄没有半点哀伤,道歉似乎变得有点多馀。他把道歉省下接着问:「你们会考虑结婚和要孩子的事情吗?」
陈谦和一直以为房里只有他和钱奄,直到唐垣从厕所里走出来他才知道有第三个人在。
「老闆,这位客人才来半天你就抓着人问一堆私人问题,很没有礼貌啊。」唐垣把手上的水擦到衣服上,脸上的严肃弹指间转换成嬉笑:「你这么快就想到以后了吗?」
陈谦和原本只是脸红现在连脖子都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唐垣凑到他面前说:「取写作素材啊,光明正大的那种。倒是你,再乱点鸳鸯我就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