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成仙如此……要去做几回人又有什么难的。”
他面前的锦面白毛狐正循着她们一族的本性——
什么都喜欢,也什么都想要,朝他递来希冀与渴望并存的眼。
仍是意料之中。
但他却看不出她因为所谓的贪而起的欲。
好似她只是单单纯纯地就想变成人而已,其余的什么都没打算,也什么都没想。
向上抬头而仰望着他的妺伍看见他将那只一直抚摸着她的手收了回去。
他们现在正走在灯笼林立的街道上。
她能看清他那和他的手一样病白的脖颈,突出的喉结有着非常显眼的阴影。
长长的黑色发丝在红灯微风里有着妖异且柔亮的光泽。
他虽纤瘦孱弱,却又无所不能。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漂亮无比。
妺伍在留意他喉结的滑动,既是好看,也是在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如果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仙人……
那她就可以问他的名字了吧?
或许……还可以请他吃顿饭?
“若想成仙……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见过诸种七情六欲的他在用淡漠的语气说着一些他并不在乎的事情,“而今明国昏君当道,朝纲不正,荒聩无能,实乃臣民之大灾不幸。”
“小伍可愿助人皇之力,诛杀昏君,令其土之崩坠、瓦之破碎……众叛亲离?”
妺伍愣愣地听他用温柔的声音说出这种对于一个人来说已经是无比残酷的一件事。
她自是相信那明国的君王是像什么夏桀商纣一样的暴君。
他说什么她其实都信的。
只是为何既要杀了他,还要让他一无所有呢?
应该去死的明国昏君是谁,她要帮的天选人皇又是谁。
而她又能做些什么?
她这狐狸脑袋可能太小,总之没有人的大,一下子完全转不过来。
只愣愣地看他的手随意稍稍绕了一圈,霎时间他的食指与中指间便缠住了一串像是项链的东西。
妺伍更加坚信,他就是什么都会的仙。
“明国覆灭,此为天意。”
“顺天而行,功德无量,勿用守那千年之期,自是能位列仙班,成人化形。”
那条项链坠下来垂到她眼前时,发出了一串清脆的铃声。
原来只是个用黑色丝绳绑好的小铃铛。
“带上这个。”
“此物能助你现人形隐狐体,成仙之前万不可离身。”
妺伍凝视着这个还没有她一个爪子大的小铃铛。
有着折旧发黑的颜色,看不出材质,在灯笼的红光下似乎在透着诡异的斑斑锈迹。
她犹豫了片刻。
再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位仙仍旧没有低头,一直平视前方。
能看到的还是只有他那有棱有角的轮廓。
依然很美。
大抵作为仙的他本来就应该如此居高临下地俯视所有人。
只是她这只普通的狐狸还不能够让他有着给予她眼的兴趣。
是冷漠的,温柔是分给所有人的,就算是善良也是高傲的。
……甚至的馈赠都是因为先知而算计好了的,不会多给一分一毫。
仿佛瞬间清醒了一般,又仿佛更深醉了一般。
她这个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大一学生,或者她这只曾被三箭射死过的狐狸也该涨些教训了。
应是该明白求人办事就得拿出一些对等的代价,就算那代价她付不起也得付。
并没有后悔药吃。
她好像不是特别幸运。
踯躅许久。
妺伍听话地将这个小铃铛衔咬在嘴里。
心里一片茫然。
眼前所见的灯笼与远方都在逐渐模糊,就像是一盘只有黑色与红色的调色板被打翻了一样。
当然她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逍遥游》
大意是水淹不死,干旱干到金块石头化了、山和土都烧焦了这仙也不觉得热,是连叔说的一句吹牛的话,其实也是当时先秦的人们对应该有的力量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