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说实话。”苏沐柔直视着柳赢,继续说道:
“半个月前,你还说要和我当做朋友。怎么不过半月,你连句实话也不肯说?”
“你若是不说,我便没办法帮你。”
半响未等到柳赢回话,苏沐柔起身作势要走:“那我还是喊婆婆回来吧,你们继续[头悬梁,锥刺股]。”
“沐柔,你听说过范进中举么?”
柳赢连忙抓住苏沐柔的手腕,阻止她离开。他手上用力,忙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他顿了顿,继续喃喃说道:“范进多年乡试,未能金榜题名,一朝考上解元,喜极而疯。”
“这不是故事,我曾亲眼见过这样的人。”
他眸子里夹着几分悲愤,声音低沉:“咱们萧国的科考,向来不公,寒门学子难得提拔,即便是有人气运绝绝佳,鱼跃龙门,也只是变成世家的走狗,与世家子弟同流合污。”
“你还记得朱彦亭么?他在京城欺男霸女,罪行累累,被二皇子萧严拿着罪证,下了牢狱,可他依旧有法子逃到江城,继续过着奢靡的生活,继续作恶。”
“我若是学我爹,摧眉折腰事权贵,这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可是沐柔,我不想。”
柳赢一席话说完,眼睛直视着苏沐柔,里面坦坦荡荡,看不出丝毫隐瞒。
苏沐柔愣了许久,半响才缓缓点头。
“你说得没错,可是……总有人要去带头改变这样的不公,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是个懒人。”
柳赢讪讪一笑,摇摇头。
世家关系盘根错节,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改变。
他是个俗人,没那么大义凌然的胸怀。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边饮边说道:
“我们来世间走这一遭,应顺心而为,人生苦短,理应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你有想要保护的人么?”苏沐柔突然开口,她怕柳赢听不懂,转而又道:
“哪怕,你想要保护的只有你自己。”
“被朱彦亭绑架的那一日,你分明也是害怕的。哪怕是为了保护自己,你不想将朱彦亭绳之以法么?”
“我当然想。”柳赢想也没想回答。
他紧紧握着拳头,脸上却多了几分无力的苍白。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无能为力。
以前,他以为朱彦亭只是家底稍厚一些的商人,可自从上次听了张良的话,他才知对方背景深厚,乃朱国公的嫡子,不仅是皇商,更是正统的皇亲国戚。
惹上这么一个人,他不后怕是假的。
“朱彦亭只是暂时离开了江城,若是……他有一天回来了呢?以他龇牙必报的性子,他定然还会回来寻仇。”
苏沐柔目露担忧,轻声提醒:
“你上次受伤,婆婆拼死也想为你讨回公道,却未能沾到什么便宜。若是将来,恶狼回头寻仇,你觉得柳家还能安然度过么?”
柳赢不说话,苏沐柔说的事情他也曾想过,真到拼死不可的时候,他愿意买/凶/杀人。当然……这不是最好的法子,一是朱彦亭身边高手如云,买/凶/杀/人不一定能成。二是即便成了,以朱彦亭的身份,朱家绝对会想法子剥茧抽丝,寻找真凶,保不准会将柳家置于险境。
“我这里还有一个法子,你可想听一听?”
见柳赢点头,苏沐柔饮了口茶,继续说道:“眼下,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若是你榜上有名,可以借此投靠二皇子萧严,他与朱家不对付,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若二皇子也是豺狼虎豹般的人物,该如何是好?”
柳赢面带沉思,他那双如星的眸子,紧紧盯着苏沐柔,里面的焦灼挣扎,做不得假。
“如今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好好读书,早日榜上题名,柳家便多一个选择,多一条活路。”苏沐柔不喜欢跟人讲大道理,可她是真的心疼柳家,这才好意提醒柳赢。
“你说的没错。”
柳赢点点头,却突然正色道:“可是,书上的内容,我都记得,之前几次科考,不是我没考上,是我压根什么都没写,交的白卷。”
“你同我娘说,我这次铁定能考上,不需要再请夫子教我读书。”
苏沐柔一脸不信,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着柳赢,无奈说道: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个常年逃课,课上捣乱,气走夫子的人说:书上的东西他都会,他不需要夫子,也能轻松考上,这话谁信?
“你若是不信,只管拿本书来,随便考我便是。”柳赢满不在乎,他从八仙桌上随意抽出一本书,递给了苏沐柔。
在苏沐柔震惊的目光下,他不紧不慢,将那本书从头背到尾。
“你……你……”苏沐柔满脸讶异,却是转而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意。
这样也好,有这样的柳赢在,柳家一定会生机勃勃,长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