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个伟人在成为伟人之前,也都觉得自己是废物。」
过千帆露出帅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回到教室,阿鰻一看见我手上的「菊花宝典」,就把嘴里的饭全部喷出来。
「许、许飞!你手上那是什么?过千帆把你怎么了?」
用膝盖想也知道,阿鰻肯定跟我误会了相同的事情,我白了他一眼,把菊花宝典摊开:「笔记本啦。」
「喔──还好还好。」阿鰻装模作样地抹了下额头:「过千帆把你叫去辅导室就只为了给你这个吗?」
「嗯,对啊。」
我随口回答,专心啃我的麵包。
当然不只这样。
过千帆讲完他的「废物伟人论」、把笔记本给我之后,我问他,到底为什么要选我当徒弟?先说我不接受骨骼清这种白痴理由。没想到他看着我,非常诚恳地说,因为,你是副学艺股长。
那你不如说我骨骼清好了,这理由不是更白痴了吗!
过千帆说,他高中的时候也当过副学艺股长,对这个职位有革命情感,所以他带的每一个班的第一任副学艺股长,就无条件收为徒弟。
我听了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我问,那你带过几个班?
过千帆说,三个,你是第三个,所以是三师弟。
不会吧,意思是说像我上面还有大师兄、二师兄这样吗?虽然知道了自己不是唯一的衰人,感觉有比较好一点,但我还是很不爽。前面已经说过了,我甘愿一生碌碌无为,不想出锋头也不想找目标,当这傢伙的徒弟感觉就会变得很忙,鬼才要。
我说,我不想当徒弟,我要跟别人换工作。
过千帆说,不能换,这是江湖规矩。
我说,现在早就没有江湖了。
过千帆勾起嘴角:「生而为人,一入尘世,便是江湖。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然后我就被他赶出去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明白。
为什么人总是喜欢强迫别人去明白一些就算懂了也没有什么用的事哩?我觉得打从我们的九年一贯课纲开始就是个错误,国语只要会讲会写就好,数学只要会加减乘除就好,其他根本都是废话。
现在又多了过千帆,开口闭口就是江湖,废话中的废话。
我看着手中的菊花宝典,开始认真思考明天是不是应该要翘个课,或是回家跟爸妈商量一下转学事宜。我相信就算他们再怎么开明,看到学校有这种老师也不会接受的。对吧?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赞同我的吧。
可是在我回到家,费了一番口舌描述过千帆的夸张行径之后……
我爹:「你们老师学武功的喔?哪一派的?当徒弟好啊,跟他学跟他学,以后出国比赛。」
我娘:「现在练武功很流行欸,就当运动健身,也不错啊!」
我:「干。」
我娘:「你刚说什么?」
我:「没有。」
失败了!
没想到过千帆竟然这么简单就过了他们这一关,我彻底风中凌乱,不知道应该先为自己拥有全世界最开明的父母高兴,还是为明天又要见到过千帆而难过。
我告诉自已,不可以就这样被打败,也许没有想像中那么糟,过几天就习惯了。而且辅导课一个礼拜只有一堂,其馀大概也只有早自习、午休、打扫时间才会跟过千帆打照面,我可以熬过去的。
第二天我打起精去学校,比平常到得都还要早,我站在教室外面观望,确定过千帆不在才放心地走进去,阿鰻看到我,大喊:「许飞,你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我走近一看,发现他把手机连接在一个遥控器上面,盯着萤幕谨慎地操作着。
「那是什么?」
「空──拍──机──」阿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把遥控器举起来展示。
「买这干嘛?」
「帮助我们拓展视野。」
阿鰻把手机萤幕转向我这边,里面是一面砖墙,然后镜头慢慢往上移,出现了一个窗台,接着是一扇没有关的窗户。阿鰻把镜头拉近,我才发现这竟然是教官室!画面里只有董教官一个人,一顶假发放在他旁边,他正对着小镜子,试图把头顶少得可怜的头发梳到中间。
「是假发!」我压低声音。
「你干嘛那么小声?他又听不到。」阿鰻说:「虽然早就知道他戴假发,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拿下来,这是大新闻欸,丢给校刊社吧。」
「不要让校刊社报导这种鬼东西好不好,你说的拓展视野难道就是这个吗?」
「对啊,有没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这时,董教官肩膀抖了一下,他从面前的镜子反射中看见了空拍机!他猛一回头,跟萤幕外的我们四目相交。阿鰻吓得差点把遥控器摔在地上,赶忙操控空拍机飞走,镜头拍摄到的最后一幕,是董教官像抓狂的殭尸一样衝过来的瞬间。
「吓死人了,要是被董教官抓到看你怎么办。」我嘴巴这样讲,其实也觉得很好玩。
「我才不会那么蠢。」
阿鰻说话的时候,上面装着四个小螺旋桨的空拍机从窗外飞回来了,他一把接住,收在抽屉里。阿鰻的抽屉什么都有,就是从来不摆课本,他的课本都塞椅子底下,上课也很少拿出来。怪的是,他的成绩竟然还有办法一直都保持在十名以内,我想,这就是天才与蠢才的区别吧。
阿鰻边把手机从遥控器上面拆下来的时候,那阵不祥的狂风再度捲起,过千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进教室,当然,还是从窗户。他轻巧地落地,看了下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落叶和花瓣,叹息道:「唉,又没控制好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