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功就从村里的账上预支了二十斤的稻谷，开着村里面的拖拉机去了县城。
既然是借口给养猪场见黄主任送新稻的，自然要先过去一趟。
距离程建功上次来县城养猪场都过去半年了，也距离秋收过去一小段时间了。
黄主任其实还是记得程建功当初信誓旦旦地说给他送新稻的事情，但是秋收后见他一直没来，甚至还失望了一番。
直到他这次忽然听说程建功来找他。
黄主任心里还有些生气，但最终也没有当着程建功的面前表现出来。
毕竟这要是叫人觉得他堂堂县城养猪场的销售主任想要贪图别人家的东西就不好了。
况且最近县城也不安稳呢，就算程建功这次真是来找他送东西的，他也不敢收啊。
可是在听到程建功的来意还真是和当初说好的送新稻相关后，黄主任原本还有些不开心的小心情瞬间绽放，朝着程建功笑开了花道：“哎呀，你说说你咋还真把这件事儿当真了呢，不就是当初和你们提前说了一下双头双铧犁的事情么，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程建功的心眼子多多啊，哪能看不出来这前后的情绪转换。
但他还是非常配合地和黄主任表演说：“哪能不至于呢，要不是你当初提那么一嘴，我们村也不能提前买到啊。毕竟后来我们公社也就只分了三台双头双铧犁，但是我们公社却足足有十来个生产队的，这才够几个啊，而且这两台双头双铧犁真的帮了很多的大忙，减轻了不少负担呢，我们村甚至接下来还有开荒的打算呢，所以这一声谢谢也是必须的。”
“本来，我们村的支书和队长其实也想要一起过来的，但是我们村最近发生了一点事情，队长和支书都受伤了，所以……”程建功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露出伤感的模样道。
“受伤？”黄主任怪了一下，“怎么村支书和大队长都受伤了，干什么弄的啊，严重吗？”
“嗐！”程建功立马露出来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道：“这件事我也不好说，最近县城应该也能听到风声吧，你难道没听过我们上塘村的事情吗？”
“上塘村！”黄主任立马露出来一副震惊后恍然的表情，“对了，我就说之前听人一直说什么上塘村的时候我就觉得耳熟，但那时候就是一直想不起来，没想到竟然是你们村子啊，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程建功叹气，“就是我们村子，你说说这事儿给闹的，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说说，怎么就我们村倒霉呢，就是建一个砖窑厂而已，结果就惹来了这么一大堆的倒霉儿的事儿。”
感慨一结束，程建功又立马露出一副好的样子说：“不过县城这边到底是怎么传我们的啊，该不会又给我们村子胡说八道了吧，我前几天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好些人在胡说是我们村子惹的事儿，真是天地良心，我们村再冤枉不过了。”
程建功仗着黄主任不可能清楚自己的事，所以嘴一张又是胡说八道。
黄主任却不知道程建功是这么个秉性，也不晓得他拐了这么一个大圈其实就想从黄主任的嘴里打听县城对于省城调查组的事情知道多少，现在又发展到了什么情况，然后再判断等下还要不要去找人。
黄主任还立马和程建功说：“你都听到什么了啊，我就是听人说你们村和县城的调查组直接拿枪对开打了起来，还出了好几条人命呢，话说你们村的人厉害啊，竟然敢和县城这边闹运动的那伙人对打啊了你们是真牛逼！”
说到后面，黄主任还特意压低了调子，显然是不想让其他的人听到。
程建功也跟着说：“你看我就说县城这边都在胡说八道吧，我们哪和他们打起来了，明明就是他们下去后本该调查的事情不调查，也不问问我们村的情况，而是上来就把我们村的队长和支书打一顿，你知道他们当时都干了什么吗？”
“那他们干的那些事儿简直就不是人能干的出来的！”
程建功一副秘兮兮的模样，黄主任果然就好了。
程建功接下来又和黄主任剧透了一番，彼此之间秉着互换秘密的小心情聊了不少事情。
程建功也算是从黄主任这里套出了更多的情报。
比如虽然如今县城的大方面看着没什么动静，但是搞运动的那一波好多天都没出来了，大家伙最近的精都好了很多，晚上睡觉都比之前安稳了。
还有以往被人人巴结的粮食调控室的那些人如今都有些人人自危了，因为他们的副主任宋长林被抓了，其他的人如今也正在被调查当中。
并且按照黄主任知道的一些边边角角的消息透露，宋长林所犯的事情不仅仅是利用公权来帮着自己的弟弟谋私，对付上塘村这一件，据说还涉及到了一些黑市的买卖。
甚至黄主任还和程建功说：“如今啊，我们县城的黑市都被抓的差不多了，反正我是觉得他们犯的事儿肯定不小，你们上塘村的或许只是其中一小件。”
“他们可能涉及到黑市这事儿我也知道，毕竟宋长森当初管着的西川镇的砖窑厂……”
程建功给黄主任解释了一番当初西川镇和他们的具体纠葛，才继续问道：“但是这些也不至于连累到整个粮食调控部门吧？”
黄主任就说：“这些当然不至于啊，但是具体的情况却没有往外面公布，反正就说他们做的事情挺严重的，可能整个粮食调控部门都脱不了干系，甚至如今县城的好些其他的领导，以及好些和粮食、食品等相关的部门都非常的紧张，生怕下一个就成了被连累的了。”
“甚至就连我们这边的几个厂子如今都开始了自查呢。”黄主任又悄声和程建功说。
说到了这儿，黄主任还对着程建功说：“说实话，你还记得当初说给我送新稻的事情，我是真的挺开心的，但是吧，事情都已经到这儿了，我还真不能收了，毕竟最近真的查的很严格，我谢谢你了，但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
“没想到这个事情竟然波及了这么大的范围，连你们都被查了。”程建功皱了下眉，但又实在猜不出来纪组长一行后来到底又通过宋长林这条线挖到了什么，只好暂时先放下来。
然后，他又继续和黄主任拉家常一样地说：“我之前也一直腾不出来时间，前几天才刚刚匆忙忙地从省城回来，又着急帮着安排了下村里的事情，所以这才腾出时间过来给你送新稻。”
“你说这事儿给闹的。”程建功又叹气，“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这不搞的好像我们故意的似的了。”
“你瞧你说说，我哪儿能这么想。不过我也还是那句话，最近虽然不搞运动了，但是省城来的检查也确实叫不少人都人人自危，所以我是真不能要啊。”黄主任嘴上推却，心里却恨不能滴血了。
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粮食啊。
程建功看出了黄主任的心疼，见状就说：“我们这是当初说好的，也不是私底下贿赂，应该也没什么吧。”
“而且这个量也不多，也就只有二十斤。毕竟我们村今年花销也大，没什么存量了，也只能匀出来这些了，我原本还想着无论如何也叫你千万别嫌弃呢。”程建功还表现的特别的真情实感。
“你瞧你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黄主任更加难受了。
他之前是有些惦记程建功他们之前答应的新稻，但也就想着他们顶多给个三五斤算顶天了，毕竟这可是粮食呢。
可谁想到他们一出手就是二十斤呢。
虽然脱了壳后要少不少，可算下来也有十多斤呢，快顶得上一个普通人半个月的定粮了，谁会傻了吧唧的嫌弃啊，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关键如今县城这个情况，他就算想要也真的不敢啊。
黄主任只好忍着滴血的心说：“这个就真算了，你们的心意我就领了，东西就真的算了。”
程建功想想，也觉得这个时候就不好继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