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崭新,带着一股刚从锻炉端出来的鲜活劲。01bz.cc圆盘剑格搭配着近年江湖时兴的目铆短茎,剑条宽大,长二尺三寸,至末端三寸处开始收窄,留出一个饱满的鸭舌尖。安得闲轻弹剑身,乌青金属震出细密的韵律,如同裂帛。
“好剑。”他赞道。
书案对面的中年男人眯起眼,那把被全大赵国上下追捧的美髯因为愉悦而升起,这模样安得闲熟,全天下拿剩菜喂狗的人基本都这表情。他若长着尾巴,现在可以开始摇了。
“此剑夜钢打造,重四斤八两,色沉如水,故名为渊然,是本官从湖庭求来。”大老爷眼角吊笑看着他,”安先生屈尊寒舍一年,忠忱之心天地可鉴,此剑就当做个表示。”
当然是客套话,安得闲在大老爷门下讨生活一年,知道他老人家对下人向来是在商言商,没有白给大枣的道理。也罢,师傅当年给他这名字,就定死了他一辈子的劳碌命:“小人生性愚鲁,难揣摩您话里机锋——您就直说想要谁死吧。”
大老爷没动怒,脸上笑意不减,他将手中小勺在粥碗沿敲出”叮”一声脆响。以他的身份,早膳就喝碗粥真是太清廉,也太寒碜了。”莫急.....安先生是草莽出身,不妨为本官解惑,有言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当今江湖,可有人堪称武道魁首?”
安得闲脑子嗡一下,恍惚间一袭红衣翩然而过,他心说您老真是逗趣。前些年是谁搁湖庭城九重桥之巅邀战天下高手,那哐哐砍出来的火星子都快把上善会诸位大人胡子点着了。她的追缉文书上估计还有您的大印,这个明知故问法是要敲打我?
“回老爷,您问的应当是首桑剑派蔺识玄......此贼虽曾是小人师姊,但我等早已划清界限已.....”
流着冷汗,安得闲生怕答错了哪句回话。他这种狗腿子的身份一辈子洗不白,没了朝廷这颗大树,还不得让仇家抽筋扒皮——但是在惶恐中,他却生出另一种情绪,一种隐藏很好的,
他有充足的理由恨蔺识玄。
大老爷微微颔首,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他指向案上那摞卷宗,示意安得闲可以拿取阅读:“蔺识玄,山阳道崂州人氏,生于上善一百三十五年年正月,师从首桑剑派山空子。”
“上善一百三十九年出师,杀凌波城龙眼集员外梁杰,及妻梁氏。”
“上善一百三十九年秋,杀凌波城崂县衙头及帮闲若干,杀崂县知县,杀凌波城郡守,杀凌波富商江冲。”
“上善一百四十年元夕......”
“上善一百四十年夏......”
“......”
“上善一百四十四三年中秋,犯讳冒上,纠结江湖人士冲撞天威于湖庭,杀羽林卫左统制及兵士无算......”
“上善一百四十四年冬......”
相当详实的案卷,基本把蔺识玄下山以来大小罪行罗织了个干净。安得闲抬起眼,正好撞上大老爷玩味的目光。
“安先生,你这位好师姊端地威风啊......”
“无论江湖巨擘、朝廷命官抑或禁军统制,说杀便杀。安先生,你说对她这等狂徒,江湖正道是否深切恨之,朝廷又是否应当全力诛之了?”
“小人了然,您只要一句吩咐,小人愿作先锋驱使,为我大赵天军效犬马之劳!”
肉麻之至,但眼下不表态是不行了,安得闲立即滑跪。他能感受到大老爷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然后是前者起身,步履簌簌来到他跟前,温和地将他搀起:“安先生境界高绝,在本官府上亦属佼佼者,何故自贱至此?”
他妈妈的,就知道这老狐狸没安好心......或许是要”举荐”我去做什么先锋,真要命,与她交手即便有大军牵制也真是要命!
安得闲僵硬地陪着笑,但即便已做最坏的打算,接下来从大老爷嘴里吐出来的判决还是让那笑也彻底垮在脸上。「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有密报称你那师姊正和另外两位高手于天钧峰论剑拼斗,偌,便是城西天钧峰,大约半日路程......”
“......你且现在出发,去把她们三人除掉。”
胜负已分,分得彻底。蔺识玄满意地将双手浸在潭水中洗净,不是她的血。
她正值二十四岁,一个女子最美丽的年纪。俗话讲花信年华,顾名思义,她酮体上每一处都充分地舒展开来,恰似夏夜子时怒放的洋桔梗。
潭水幽深,把她面容映得虚幻。斗剑时散开的发髻还未来得及扎起,失了约束的鬓发便如同巫山云般缭绕在脸颊一侧。往下额窦高挺,一对黛眉平淡而修长,与缺乏色素的虹膜达成一致,仿佛当天意勾勒她眉眼底稿时砚里余墨将近,只好调以清水。
她的鼻梁柔润高翘,鼻翼因拼斗后需要回气而略微翕动。薄且锐利的唇因心情大好而掀起一定弧度,与大多数女人不同,她美得并不华丽,甚至有些肃厉,如同她的佩剑,八面研磨,威严也带有致命的魅力。
“是你,”她看手心看到痴迷,”不想他们竟派你来了。”
来人自然是安得闲,上山前明明思想了不少对策,但当真正登上天钧峰顶,他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哪怕自认剑术突飞猛进,哪怕知道师姊看不到自己动作,渊然剑还是缩在鞘里不敢出动。
“......恭喜蔺大家。”沉默半晌,他说。这是个错误。
蔺识玄秀眉轻顰,随手向水中劈出一掌,一道水箭有生命般直奔安得闲而去。技巧臻于完满,只是这水珠连成的一箭又有什么威力了?
轻易有...绝对有!安得闲汗毛倒竖,理智要他出剑摧破这箭,兽的本能却高呼,退!日她邪娘的,退!
退了,因为不退,他已像身后巨岩般被无声无息地切出光滑断面。用上采芝云游步法最上乘的搓步,他才堪堪将这招避过。蔺识玄叹气,不知是因为他的功夫还是态度。
“师弟,你我生分了。”她说。
她立起,这是禅宗“弥勒拦路”的反用,和尚们使这招取卧佛慵懒姿态自上砸下,蔺识玄却自下而上,更显功夫精纯。斗剑多时,她的衣物早被割的千疮百孔,甫一活动便春光乍泄,但安得闲却不敢移开双眼,不是好色,是为活命。
递剑腰必转,出腿肩必耸。安得闲紧盯那些嫩白如高僧舍利的肌肤,是想不放过任何一处肌肉群的异动,以此预测对手攻势。蔺识玄了然,所以她笑。
她从地上拾起佩剑,剑名怀尘,通体生锈,自她出师便不再打磨。师傅说剑凶器,天恶之,还是丑些好。
“师傅还说,不要看我的剑,看我的脚。”读心一般,蔺识玄出声提醒。
她颇有余裕的甩脱脚上云履,抬腿,二指捏住袜尖,将略微汗湿的罗袜整条拽下,罗袜纺得极薄,被汗水洇湿处如无物般黏着她脚,透出健康的粉红。
蔺识玄如得解脱般吸气,抬手将这对罗袜远远丢开。她的脚比一般侠女略小,足弓挺拔,脚背处静脉血管纤细而有力地搏动着。安得闲目不转睛地看她放松脚趾抓握地面,脱离保护的足底大喇喇踏在沙石上,没有褶皱。
没有褶皱,说明她还未发力。首桑派的快雨时晴剑最讲究步法,安得闲若想抓住她攻上来的千分之一次心跳反击,就必须综合每一处细节做出研判......但是他能吗?
蔺识玄足弓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