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手台下面第二格。”
江听白猜到她是睡不着,也不点破,只陪着她信口答些问题。
因为他说完以后,手机另一头根本没有翻找东西的动静,只有于祗的气音。
“我的眼镜不知道在哪儿。”
“上次你用完放在侧卧了。”
于祗的语调轻轻柔柔的,“侧卧那么多柜......”
“织织。”
“那是你家,你比我熟。”
江听白低沉温雅的声音传来的一瞬间。
于祗的呼吸都停了几秒,这是她第一次在上床之外的事上听他这么叫她,那感觉就像夜晚平静的树林里忽然刮进一阵风。
耳边都是沙沙作响的回音。
江听白把手机搁在桌上开了外放。
见于祗半天都没再回,他问,“你是不是又睡不着了?”
于祗没有否认,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形,由不得她不认。江听白没有拆穿她已经是万幸。
她娇柔地嗯了一声,仔细听还有几丝委屈和埋怨,“你怎么总不回来呀?”
江听白握笔的手顿了好长几秒,墨水从笔尖簇成小团晕开,心跳像从万丈高楼上狠狠砸下。
没有人知道。
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他等着他的于二,有一天会无意识地对着他撒娇,不讲道理又有些骄横的质问他,卸下她长年来坚韧独立的面具,毫不设防地流露小姑娘的软弱和小性。
江听白扔了笔。
他从桌上拿起包烟抖出一根,也顾不上塞沉香过滤,连点火的手都微微有些颤。
他吐了好几口白雾才勉强镇定下来,头往后靠在椅背上,转了两圈又撑不住自顾自地笑出来。
江听白掸了掸烟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边听边睡好吗?”
“嗯。”
于祗把手机放在一边听着。
“我小时候碰到过个小女孩,小脸粉白,红唇乌发,穿着白裙子在院子里弹琴。别的小朋友都追逐吵闹,只有她安静坐着,在给主人家弹曲子祝寿。其实根本无人听她弹,但她蹙着眉心,再不愿意也弹得认真。”
于祗的声音越来越轻,睡意也涌了上来,“谁家把钢琴摆院子里?”
江听白笑,当然有了。早些年退下来,如今住在海淀一座老园子里的赵老爷子,那天是他寿辰。看来于祗早已经忘了。
他说,“她被家里管教得很严,总是做些违背她自己意愿的事,人人都喜欢她,但她很不开心,她不止一次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她交了男朋友,她去国外念书。但这所有徒劳的反抗都失败了,她嫁给了一个她很讨厌的人。但是这个她不喜欢的人,他......”
那头早已经没了动静。
“于二?”
江听白接连叫了三四声。
无人应他。
看来是睡着了。
江听白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孤伶伶地喜欢了她很多年。”
他忙到凌晨两点才看完桌上堆山的文件。
准备洗个澡就去睡觉,明天再好好清算胡锋。
但萧铎说,“胡总一直在门外等着您,说江总不发话他不敢回。”
“看不出他胆子这么小,”江听白嗤笑了一下,“捣鬼的时候怎么敢的?”
萧铎说,“现在让他进来吗?”
江听白点了下头。
胡锋几乎是连滚带爬过来的。
江听白此刻背对了他,翻着桌上的几本材料。
胡锋也不敢出声。等江听白转过来,就见人跪在地上。
他凉笑一声,“行那么大礼啊胡总?不年不节的。”
胡锋诚惶诚恐,“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大错特错,我猪油蒙了......”
“行了行了,尽说这些没用的,”江听白斜靠在长桌上,居高临下地抱臂看着他,用力摔下一叠子单据,jsg“你自己好好看看,贪了多少。”
胡锋哪里还敢看这些。他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您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对集团也算有些功劳。我家老爷子常说,宥过无大,刑故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