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种有名的师父很难预约,不过当我打电话过去諮询,那道士一听我的声音,掐指一算,说我们有缘,让我今天就过去。
我求之不得,骑车飆到那间庙去。
道士有点玄,我在门口停车的时候,他刚好穿着黄色道服施施然地走出来,像是算准我到来的时间。
道士开门见山地问:「年轻人有什么烦恼?」
我哭丧着脸说:「我每天晚上都被压!」
道士不以为意,就像医生问你有没有流鼻水的语气,「鬼压床?」
我差点破音,「压床!」
「……」
道士满脸不信,只差脸上没写「你经病?」,但他还是帮我算了生辰八字,因为他怀疑我中邪。
算到一半,道士「咦」了一声。
我提心吊胆。
道士说:「你是小月的对象?」
……这个小月到底人脉多广?
我:「您也认识他?」
道士:「认识啊,老子上礼拜起乩还遇到他,他说终于找到对象了,还在仙友网晒他对象的生辰八字。」
「……」
道士似乎真的和小月很熟,还开起玩笑:「年轻人房事不顺吼?别来求我,求他啊!」
「……」您有很大的误会。
我正感绝望时,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抓住大师的手,语无伦次地恳求:「您认识他对吗?!拜託您帮我求个情,我不是gy啊!都单身二十年了,女生的手都没牵过就搞gy,可怜可怜我吧!」
道士愣了会,摇摇头,拍拍我的肩,「这你有所不知,他比你更可怜,都单身几百年了。」
「……」
原来是鲁友。
当晚。
我跪在小月面前,求他:「我没办法了,你放过我吧!」
小月难得没有笑容,也没有发怒,眼里只有悲伤,「我只是想追你。」
我顿了顿。
难怪你跟我一样鲁,自以为对对方好,却没想过真正的原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对方不喜欢你。
我有点同情小月,甚至觉得同病相怜,如果没有这层关係,或许我们能成为死党,我基佬朋友其实挺多的。
小月说:「你抗拒的原因是因为我是男性吗?」
当然啊!
小月又问:「男女有关係吗?」
当然有啊!
小月突然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亲我一口,「讨厌我亲你吗?」
「……」
其实还好。
鲁了这么多年,被人喜欢其实挺暗爽。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听得到我心里在想什么,说谎也没用。
小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命里剋女,益男。」
……我就想为什么我基佬朋友这么多。
「我也知道,现在同性伴侣非主流,你很难接受。你想过,你不肯接受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面子?」
我被他说得一愣。
面子?
确实,我从以前就想找个正妹女友给兄弟看,证明自己有这个能耐。当然不光是为了炫耀,我一直相信如果女朋友那么正,我一定会特别珍惜,好好对待她,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她。
至于男人,我想都没想过!但如果现在真要我冷静下来想像小月……坦白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小月温声说:「廷廷,我知道是我勉强你了,对不起,但我看得到机会,所以没办法放弃,你能试一试吗?」
我嚥了口唾沫,下意识想摇头,但他期盼的眼让我迟迟无法动作。
小月终于又露出笑容,只是笑得有点苦,「你知道吗?不光你的心声,你的成长史,连你的命盘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即使这样,我依然爱上你。」
「所以,我保证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真实的你。」
不得不说,这些话就连我这直男都被感动,小月单身几百年实在不合理。
我后来还是妥协了,没特别做什么,只是每天晚上和他聊一聊,他也有所退让,不再随随便便扑倒我。
我后来调侃他,怎么突然装君子,小月摸摸鼻子说:「你们电视都是那样演的。」
我问他:「所以那些话也是电视学来的?」
小月摇头,「是真话。」
我和他相处久了,说起话来就像对待损友,给他一个拐子,「这么会?也教我几招啊!」
小月失笑,他也被我带坏,说话越来越像普通男生,「想把人,那么就骂人、卖蠢。」
我满脸问号,「这样有用?你唬我吧?」
「有用。」小月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对我。」
你个m。
不,以后我不骂人了。
日復一日,我每天在梦里和小月互懟,偶尔被他亲亲嘴。
怪的是,我渐渐习惯了。
我怀疑小月滥用职权对我下蛊,毕竟是月老部门,要促成姻缘不是挺容易?然而小月说,如果那么做就不用等到现在了。
再后来,同婚的议题兴起,我想起小月,竟然也想起义,投票支持同意。
网上不少人在讨论这些议题,我不知不觉也看了许多,明白这样的族群并不是特立独行,是刻板印象让他们成为少数,不得不隐藏在人群中。而现在不一样了,时代已经改变,被世人接受指日可待。
自从有了不同的见解,我看待小月也变得平常心,性别方面慢慢看淡了些。
我知道我不挑,只是想要有段感情,有人陪,打打砲,我就是个俗人,感情于我而言如此简单。
屏除对性别的抗拒,其实小月这个人真心不错,温柔体贴又懂我——除了大考前,他死也不肯给我洩题。
我瞟他,「你要追人,连这点忙都不帮?」
「那不是帮你。」小月边说边敲了敲不知哪里变出来的书桌,「来,今天继续温书。」
连做梦都要唸书有多干?
我满肚子抱怨,但小月看起来比我还累,我背书的时候他还坐在旁边打盹,害我半句话也骂不出来。
我有点好笑,原来也会想睡觉?
说也,不管我梦里读书读了多久,醒来后依然精抖擞,好像睡得很饱一样。
因为比一般人多了七八个小时的读书时间,再加上小月在一旁陪读效果超群,我这学期考得特别好,这辈子没想过自己有机会进到班级前三名。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觉得自己这个宅鲁穷只剩下宅跟穷。
后来我才知道,不光是努力的关係,还有小月偷偷去拜託文昌帝君帮我加持,关照我的考运。代价是白天帮忙加班,分担几百个人的愿望,难怪天天累得打盹。
不可否认我很感动。
或许我想要的就是有人一起承担这世界的欢喜与折磨,这是家人不能给予的温柔。
不知不觉过了几年,现在我成为社会人士。
这些年我和小月共度了许多时光,毕业、当兵、上班、犯太岁、被资遣、找到新工作、亲人离世,而小月一直都在。
有人陪的感觉真的很好。
三十多岁的我依然没有女朋友,这个愿望却淡了许多。
中间曾有女同事对我示好,也有朋友提议相亲,我竟没什么感觉。
我曾看过fb有人转发什么语录:「你放不下其他人,是因为你心里有人。」
以前我觉得很屁,现在想想还有点道理。
最近我甚至感到伤感。
我对小月说:「我们人殊途,最后还是会分开吧。」
「我等你到5岁。」小月忽然说。
他捧着我的脸,不变的温和眼眸映着我的脸,「到时,黄泉路上见。」
我没想过还有这招,将来脱离凡身,我们能在一起天长地久。
回想起一开始的契机是我拜了间月老庙,求了条红线,从此定下月老合约。
我忍不住笑,这约也绑太久,比手机绑约还坑啊!
在被小月的话感动之馀,我不禁想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他妈能别把我的寿命直接说出来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