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了解发生什么事了,殿下,我认为……」弥七郎大胆开口进言,却被吉法师打断。
他把两封信丢在两人面前,叫他们打开来读。
弥七郎成为武士以来便有在学识字,然而信内的用词和文法对他来说仍然太过艰涩,吉法师便叫一名小姓念给他听:
织田大和守大人:
松叶、深田两城会在后天轮调驻军,届时两天城内守军皆不会超过五十人,可趁隙进攻。一旦城池易手,交易便算完成,请阁下务必遵守约定,将帐簿归还。
平手中务丞笔
弥七郎听小姓念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下一封便是大和守的回信:
平手中务丞大人:
我军已顺利攻下城池,按照约定,将归还贵府秘密帐册,亦不会对外声张阁下私吞弹正忠家公款之事。
坂井大膳笔
弥七郎了解内容后,当下便有疑问,「殿下,这两封信是如何到您手中的?」
「我们攻入深田城大门后,一路攻到城主曲轮,便看到有名透波想要翻墙离开,当场被一箭射倒在地,从他身上搜出坂井大膳的回信还有平手家的帐册。至于平手政秀的亲笔信,则是在城主居室里搜到的。」吉法师接着问道:「弥七,你怎么想的?」
「我认为,若想查明此事为真,就得了解信中所谓私吞公款之事究竟是真是假。」弥七郎回答。
「没错,这也是我把你们立刻叫回来的原因,把门外的助左卫门也叫进来吧,我要听听你们打探的结果。」吉法师果然如助左卫门所说,是要了解调查进度,而且此事对平手爷来说攸关重大,弥七郎听到当下便恨自己无能,不能证明平手爷清白。
助左卫门被叫进来后,两人坦承调查毫无进展,主动向吉法师请罪。然而吉法师只是淡然地叫助左卫门退下,随后命令弥七郎把眾臣叫来。
柴田胜家、佐久间盛重、村井贞胜、丹羽长秀、瀧川一益等人被叫来城主居室讨论该如何处置平手爷,弥七郎仅能在门外待命,无法参与讨论。
眾臣看完信之后,柴田胜家首先发言,「殿下,凭我对平手大人的认识,我可以断言这两封信绝对是偽造,平手大人决不是会私通外人的人。」
佐久间盛重附和道,「柴田大人说的不错,平手大人多年来鞠躬尽瘁,怎可能因为贪污公款?遑论因此被人捉住把柄,进而受胁私通外人?我也不相信这两封信。」
村井贞胜也说,「殿下,我担任织田家的奉行也有多年,知道管理帐目的难处所在,所以若是说平手大人管帐的时候有些细目做得不清不楚,被人藉故生事也是在所难免。但是说平手大人私通外人,故意将情报外流,实在是太难以置信,因此我也相信平手大人的清白。」
丹羽长秀没有多发表什么意见,仅是附和其他三位大人的说法。
瀧川一益虽是在场最资浅的臣子,却以他透波的经歷发言,「殿下,模仿笔跡这种事情的确有可能,我手下就有专精模仿笔跡的能人,也许让我把这两封信带回去,可以判断出真假。」
吉法师一言不发,等瀧川讲完,才说道:「那么说,你们都认为平手是清白的?」
「正是,殿下!」柴田胜家说得相当篤定。
「知道了,下去吧。」吉法师举手一挥,眾臣便纷纷告退。弥七郎一直在门外偷听,直到此时才心下一宽,相信吉法师到此时应该心情也该雨过天晴,还平手爷一个清白了。
弥七郎在门外待了一刻鐘的时间,当他再度被叫进去的时候,吉法师正就着小桌振笔疾书。弥七郎好地偷瞄了一眼书信内容,只见信末写着「……着令切腹。」等语,当下便大为震撼。等他还想再看第二眼确认内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和吉法师四目相望,把弥七郎吓出一身冷汗。
「弥七!就算我们是玩伴,也容不得你屡次触犯家法,你要是敢再偷看一眼公文书,我就亲手砍了你!」吉法师喝道,弥七郎赶紧跪到地上去,看来吉法师还在气头上。
「殿下,您打算怎么处置平手爷?」弥七郎怯怯地问道,感觉吉法师与平时大为不同。
吉法师沉默了一会,喃喃道:「直到今天以前,我也想不到平手的势力竟然这么广,所有人都一面倒地替他讲话,这势力之大……简直是在我家盘根错节了,他非死不可!」
听闻此言,弥七郎震惊地抬起头来,想要为平手爷辩解些什么,但一对上吉法师愤怒的眼,便本能地低下头去。此时的他完全不能理解吉法师是着了什么魔,执意认为平手爷一定有错。
吉法师说完,便把信折好上蜡,丢到弥七郎面前,「把信送到志贺城去。」他只拋下这样短短一句话。
弥七郎哪想得到吉法师会亲笔命令平手爷切腹,而且还是叫弥七郎亲手送到平手爷手上,思及此处,双腿简直是软得站不起来了。
「等、等等,殿下,我相信平手爷的清白,请殿下重新考虑!」弥七郎终于鼓起勇气提出諫言,若是他一直沉默闭口,简直枉为人了。
「把头抬起来!」弥七郎抬起头,只见吉法师蹲低身子,双眼与他四目相对,「你口口声声说相信他的清白,那如果他不是清白的呢?今天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他一定知道自己死路一条,若是他因此狗急跳墙掀起反旗,会有多少人响应?到时换成我被逼上末路,你有能耐向他替我求情吗?不,我才不信,我得先下手为强,我管他是是佛,想害我的人我一定会抢先灭了他!!」
弥七郎此时才明瞭吉法师已经疯了,不敢多说什么,接过了信,去马厩借了匹马便出发前往志贺城,也就是平手爷的封地。
进入城内,弥七郎在僕人的引导下来到城主居室。此时平手爷正在自己的庭院里剪裁盆栽,看起来显得相当平静。
「殿下心情好点了吗?」平手爷背对着他问道。
「这…并没有。」弥七郎不敢把实情全盘托出,信纸捏在手里。
「我想也是……不过我并不担心,毕竟我没做亏心事。殿下现在正气头上才会看不出来,等雨过天晴之后,殿下自然会还我清白,在这之前不论是什么样的惩罚我都甘愿接受,就先默默忍耐吧。」平手爷放下剪裁盆栽的剪刀,平静地说道。
「平手大人……」弥七郎觉得心如刀割,但他还是得把书信交给平手爷,他迈开步伐一步一步走进,每一步彷彿都有千斤重,如同花了千年岁月一般走到平手爷面前。
他咬着牙,把信送到平手爷面前,平手爷看到弥七郎的异样,却没多说什么,把信纸摊开来看。
「……私通外敌……着令切腹!」读到此处,平手爷脸上已血色尽失。当书信读完时,双腿一软,便坐到地上去了,弥七郎赶紧扶住他。
平手爷又把书信读了一遍,喃喃道:「吉法师啊……这就是你要爷爷做的事吗?」那老人仰望天空,一瞬之间显得生无可恋。
「好啊,你从小到大,不论是买糖葫芦还是骑马打仗,爷没有一件事情不听你的,爷爷就成全你吧、就成全你吧!这是爷最后一次听你的要求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平手爷的脸孔全部挤成一团,两行泪流了下来、泣不成声。
弥七郎跪了下来,拉住平手爷的衣袖,「平、平手爷,你千万不要想不开,殿下只是在气头上、在气头上!我现在就替你回去求情,叫他收回成命,你千万别想不开、千万别想不开啊!!!」
平手爷只是把信再读了一遍,然后才抬头看弥七郎,「啊……津上大人啊,你的好意我打从心里感激,以后我可能无法再教你识字了,你千万不可就此荒废,即使一个人自修也要把字学好,这对你将来大有助益。」平手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向弥七郎道别,之后便没再理他。
弥七郎心里一阵酸楚,叫僕人照顾好平手爷后便告辞,离开房间朝马厩拔腿狂奔,一心只想着回城劝说吉法师收回成命。
跑到半途一个不注意,竟在走廊上和一名僕人撞个满怀,跌倒在地。
弥七郎不以为意,马上就爬了起来,拋下一句道歉,正要继续赶路时,却被那僕人叫住。
「喂!津上大人,是我啊!」僕人装扮的助左卫门把弥七郎拦了下来。
志贺城里竟会遇到饗谈眾的透波!?
弥七郎心里顿时出现许多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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