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他回到寰宇殿,金星银河依旧璀璨明亮,琴宿一身酒红镶鎏金星宿喜服,他走进广大的厅堂,玉台上是星河天尊跟琼光仙子,父母一身礼服,另一边是笑的眼眉弯弯英俊高挑的钟离年还有端庄貌美的陆雯,师父慈祥的对他微笑摆手请他往前!
琴宿欣喜有之、震惊有之且悲从中来,他跟着师父一路穿越锦衣银发、丰俊朗的长风牵着田寒嫣色柔和,后面列队执长枪仙器威风凛凛的武官们。
文质彬彬、风华绝代有着客气笑容的墨轩站于金星廊最前方,身后是百位内敛的文官、两旁文武星官均是着最圣隆重的礼服,他每走一步足下便泛起阵阵幽蓝涟漪-
仙娥们往空中撒鲜红花瓣,落下时形成一道道红星拱门尽头是将陪伴寰宇殿下一生的心上人。
他看到玉台下见到钟离道与自己一般的礼服,唯多一头红盖,他可以知道心上人此刻也笑着望自己。
寰宇主殿右侧金星满布的长廊,左侧银河浩瀚变化,上方巨大的天体星魁轨跡,殿堂地面是用磨光的月白石舖成,眾仙沐浴在宇宙辉煌中,星河天尊步下玉阶对他展开浅浅一笑-
琴宿眼眶有些湿润,喉头梗住,他笑的样子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琼光仙子牵着他的手抱了抱他,亲吻他额头,将钟离道红袖下的白皙手掌放在他手上。
两人第一拜时上空下起流光雨,黑蓝色的光辉中,拖着银光的星子坠落在两人身边,彷若置身宇宙般,琴宿掀开钟离道盖头,他紫瞳中承载百年漫漫久远的情意,琴宿低头贴上他双唇,山嵐雾气从脚下升起瀰漫一切,群星闪耀光辉,琴宿牵着钟离道,他欢喜至极的无声落下剔透水珠,琴宿安慰他般伸手替他擦拭。
五光十色的过往梦境,在昔日亲人陪伴下辉煌盛大,令人美的沉醉不愿醒,令人喜的泪湿满衣襟,令人伤的痛骨心碎-
母亲,我好想您……我长大了,我替父亲找到文曲星了……
很多尚未开口的言语,化作浪漫星海,淹没在浩浩汤汤中。
眼前是华贵的银帘帐,琴宿感到肌肤一阵冰凉,他伸手摸到满脸泪水,撑起身子下床,枕边人已不再,他听到门外一阵敲门声,外面人道:"駙马、駙马您醒了吗?在下打扰了。"
琴宿曲着指节敲敲床头发出咚咚声,示意他醒来了,他洗完脸整好服仪开门见到恭敬的属下道:"请駙马移驾议事厅,庄主与闕掌门在等您。"
闕掌门?闕玉英?他怎么来了?
琴宿跟在他身后下楼来到议事厅,天外天属下很少见到庄主亲自驾到,对钟离道有点敬畏紧张,那人请琴宿先在外面等,他入内稟报后,才来请琴宿进殿堂。
地下铺着熊皮毯,中间是坛木桌上摆放完整茶具,两旁各摆放五张长椅,入内必须绕过坛木桌走两旁,钟离道靠在主位上,右边是一名看上去脾性极好的男子,宽大的杏黄道袍,露出和蔼微笑起身对琴宿躬身道:"在下天宵掌门,参见清平君。"
琴宿想自己危急中扛起相思房断樑,以风风火火的传遍大街小巷,有见识之人都猜到几分了,只是没人敢确定,闕玉英百年前青涩年少,如今已是稳重有大气风范之人了,他打着:"掌门客气了,我已不是当年清平君,称呼我琴道长便可。"
闕玉英摇头道:"在下犹记战争前线,同璟翔师弟及子敬师弟战摄政王,三人之力仍是不及就要身死战败时,清平君从天而降三箭退魔,匡扶天下救济苍生,正义仁慈为天下仙门典范,在下对仙君的金科玉律始终拳拳服膺,今日能拜见仙君,实属在下祖师爷护祐恩德。"
钟离道对天宵派没好感,闕玉英风评颇佳,为人亲和算是让人不讨厌的类型,他道:"闕掌门,你那楚子敬师弟是不是杀我朱明,绑走我家郡主?我要听实话,不要打官腔。"
琴宿皱眉打着:"朱明被杀了?这是为何?"
闕玉英对师弟们总是採放任管教,如今天宵派鸡飞狗跳不得安寧,灾事连连,先是楼璟翔被姬宗臣杀死,郎英杰被绑走下落不明,盟友岳百川被发现早被朱明取代,丹阳坛被从内部彻底瓦解,外部被姬宗臣杀得差不多。
新的万家堡主匆促成为楚子敬关门弟子,每件事情都措手不及,洪志恩收到尚渊报告相思房楼塌一事,转发信给闕玉英,闕玉英接到洪志恩的消息才知晓八个月前那位临时工蠢宿竟然是当年清平君!
洪志恩自己半信半疑,毕竟清平君少年成名,光芒万丈,双剑一流,道韵非凡,名声鹊起,流传六界,跟眼前这个连剑都不回用的哑巴蠢宿简直判若两人,闕玉英相信那位顶柱之人便是当年仙君无疑!
闕玉英道:"岳百川被朱明杀死取代,楚子敬发现后一怒之下当场制裁朱明,并带走影魅郡主,在下前来为调和此事需要钟离庄主前往山门,还有一事想请仙君救助。"
琴宿打着:"楚阁主不问缘由不开刑堂就私自处决朱明绑架三娘,此事该如何调解?"
钟离道语气淡淡带着无形的肃杀道:"若不放人,也不用调解了,本君自会亲自上山领人,届时你们可能黄袍变红袍就莫怪莫伤了。"
闕玉英没有因此恐吓退缩或恼怒,依旧有礼道:"此事乃天宵之过,近期翡翠谷血洗一案,造成太多伤亡,在下今日为调停而来自不会再任由楚子敬动手杀伐,还请钟离庄主见谅。"
钟离道对外便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君王样,语气上昂跟与琴宿相处之时那种笑着敬着完全不同,道:"楚子敬是楚子敬,闕玉英是闕玉英,我不会像中原人那套因为你是师兄就要背负师弟之错,各人造业各人担,我不整父债子还那招,你算是天宵派比较正常的了,不过你必须想办法放人,对了,有什么事要求清平君说罢。"
闕玉英道:"多谢您仁德谅解,在下一定让师弟放了郡主,这事有些复杂,本派制高点之峰名为天宵嵿,上有祖庙供奉歷代祖师及贤德师叔伯、优秀弟子,近期掌祭祀司仪掌士与弟子全部意外死亡,在下调查一月有馀,认为天宵嵿已被某物盘据,阴气虽无甚重,不过空气凝结压迫生人志,进而长期缓慢的破坏灵脉伤其魂魄。"
钟离道无所谓的转着茶杯道:"听上去蛮惨的,你们死了一个楼璟翔,噯不过他在也没多少用处八成只会拿着绳子哭哭啼啼,楚子敬怎么不处理?他不是最爱管事了?"
闕玉英道:"楚子敬前去探查,下山时受了极重的内伤,现在还在静养,此刻恐唯有仙君能帮忙,在下知清平君仁慈正直,不计前嫌,才特来请仙君施予援手。"
还不计前嫌,他的好师弟惹出这么多祸事,他真是说的出口,钟离道对琴宿,对方笑了笑,对于仇恨总是过眼云烟,对于祈求总是倾心尽力,唉!真傻,可偏生让人无法离开,无法割捨。
钟离道道:"我觉得有一点很疑惑,想同请闕掌门请教。"
闕玉英道:"请教不敢,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离道道:"嗯,为何水云宗洪志恩都不相信琴道长是清平君,你却坚定不移?要是一个外人来看,琴道长跟清平君除了皆为男子这点,真没什么共通处。"
闕玉英道:"的确,清平君在天庭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寰宇殿下,身分尊高,天生的仙骨仙君,少年成名,光芒万丈,双剑一流,道韵非凡,名声鹊起,流传六界,是话是被永世歌功颂德的救世主,呃……琴道长么……"
琴宿一脸温和的看向他,钟离道这问题真难倒闕玉英了,弟债兄还,要在这个穷的叮噹都响不起来,道袍洗到退色还补丁,鞋底歪歪斜斜的缝线是一补再补的痕跡,刚进水云宗猎场就闹出天大笑话从此成为眾人笑柄,连剑都不会拿,就是个烂好人任人拿捏,最重要的还是个哑巴!
清平君的嗓音是仙乐,是嵐山氤氳下的冷琴錚錚,是高山流水的恣意瀟洒,是苍山敲响晨钟的低吟,任谁听过永远忘不了,高亢时是军旗猎猎战鼓闷闷,笑时流水打击青石燕啣落花,一张追月洗尘弓名扬六界,仙剑银光流动宛若天上群星灿烂,清平君本身就是一幅不可触及的画。
闕玉英吸一口气,端详琴宿,右手指间四指轻敲桌面,靠着的腰板改成向前倾,双手交握又放开,额上冷汗直冒,反射一片水光,琴宿觉得他要在广博的词海中,找一个贴近真实又不会惹钟离道暴怒(要是他生气闕玉英就别想求走琴宿了)不能夸浮虚假,不能贬低负面,平舖直述就等死吧!褒扬他吗?
本人就坐在这怎么听怎么假,闕玉英丢盔弃甲的叹口气,往后一靠摊手道:"就算琴道长举起相思房,也没人会相信他是清平君,不,就算他穿着清平君的衣服,拿着追月洗尘弓,配着仙剑走在大街上,也只会被认成是清粉(清平君追崇者的称呼)没有任何一点共通处。"
琴宿打着:"庄主开玩笑的,掌门不用当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旦说无妨。"
钟离道瞇着眼耸一下肩,没在追问去下,琴宿手放到桌下牵住他捏了捏,钟离道拇指在他掌心骚了骚,表面上仍是霸气冷酷的君主。
闕玉英道:"以往我希望在有限的空间与时间下息事寧人,毕竟百年恩怨事过境迁,外人无法多作评论,指摘太多主观,要站在当事者那边又过于护短无理,在下身为掌门能劝善师弟,却无法扭转乾坤翻转命盘,此物生于百年前一场仙魔旧怨,在下无法劝师弟罢手,自身能力不足无力消灭,其中清平君与此更有着非比寻常、千丝万缕的关係,在下实不愿天宵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恳请仙君援助。"
琴宿听着熟悉无比,打着:"此物莫非是……."
闕玉英对上他视线,眼中透出一股沧桑疲惫与苍白无力,缓缓道:"五头阎王,谢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