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他才松开那个不合适的拥抱。
程牧东叹了口气,轻柔地问:「你等等又要去哪打工?」
「我等一下要回学校。」苏允诺避开那双探究的目光。
「允诺,我知道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就算强制把你带回医院,你也会想办法逃出去,但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让我帮你动手术,费用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全部的费用,你如果觉得亏欠,那等你康復了,你再慢慢还我。」
苏允诺想都没想,就反问:「我会好吗?」
「如果能接受心脏移植的话,会好的。现在你只要按时服药,定期回诊,减少活动量,撑到心脏来是绝对没问题……当然如果你愿意住院,让我们能随时掌握你的状况,这样会更好。」
苏允诺连思考都没有就摇了摇头。
只要接受治疗就会好的,这句话她已经听过太多次了。她并非不相信医院或是程牧东,只是考量到她们家的经济状况,光是先前因为医疗费欠下的债务,就已经快让她吃不消,她们家根本没有馀力让她再动一次大型手术。
她转身走向了街道,程牧东在她挥手,等待公车停下时,抓住了她。
「不好意思,我们不上车。」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程牧东果断地对司机说。
看着公车从面前开走,苏允诺生气了,用力想要甩开程牧东的手,「你别这样!」
「半年。」程牧东更用力地抓住她的手,逼得她面向自己。
苏允诺听出了他言语之间的抗拒,像是挣扎着不愿说出某件事。
程牧东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不接受治疗,你的心脏最多只能再撑半年,也可能更短。」
对街,jckson和沉亦一前一后走出便利商店。
「小亦,今天要不要停业一天,你和思央应该都很累了。」jckson勾在手肘下的塑胶袋里装满了食物和饮料,「你也别老是睡在工作室,要不去我家吧,待会我送麵包和水给陶莫提,她一早就有行程要跑,忙到没时间吃早餐,结束后,你跟我回我家吧。你觉得怎么样?」
车子停在不远处,他走得又急又快,光顾着说话,没有留意后方的人,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他疑惑地转过头,这才发现沉亦没有跟上。
「小亦,你在干嘛?」jckson又走了回去。
沉亦依旧没有回答,他两手插在口袋,盯着前方,眉心有个不浅的凹洞,jckson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对街。
「你在看什么……喔?是昨天那个上节目的女生,叫什么苏允落的,好巧啊!她在这边做什么?」
沉亦无意识地摩娑下巴,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对面,站在苏允诺前方的男子往前跨了一步,苏允诺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她的姿态像在戒备什么,情紧张,沉亦忍不住也往前踏出一步。
jckson有些困惑地看向他,「怎么了?你有话要和她说吗?」
号志灯变号,穿流不息的车辆模糊了对面的街景。
沉亦总算开口,他收回脚,淡淡一笑,「没事,走吧。」
他迈开步伐,几步就超越了自家助理。
jckson连忙跟了上去,边说边嚷道:「等等我!过几天是你和莫提的订婚周年,虽然你们都很忙,还是要庆祝,你们两方的父母都很期待呢,你打算怎么庆祝……」
邻近路边,呼啸而过的汽机车在他们身边颳过温热的阵风。几分雀跃,几分高亢的声音慢慢远去。
另一头,无人接话的安静几乎要将人逼到窒息。
「允诺,算我拜託你,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苏允诺从几分鐘前就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她回望着程牧东,漆黑的眼眸里竟然没有任何一点光。
程牧东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埋进了泥淖里,正一寸寸快速地往下低陷,「别再工作了,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你弟的学费和房租,我会负责。别再拒绝我了,除非你真的想过劳死。」
这句话一字一字不论翻滚在心上或是轻声吐露,都像有把尖刀深深地腕进他的心头,深深地,不留任何馀地,把整颗心都刨得血肉模糊。
拜託,说什么都好。
但苏允诺就是听着,没有说任何话……就好像,她的沉默是对他无尽的惩罚,而直到最后,他都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