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上次擅自跑出去在雨中等他,再回来时,赫连府守卫兵力就增了几倍之多,对她看守也愈加严厉。
她站起身,蹑手蹑脚下了楼,绕过红豆木雕花屏风,悄悄挪到门口,两眼无望向远方。
秋风萧瑟,草木摇落,门口是深夜依然站岗的成群守卫。
“欸,我烟抽完了,来支烟,过两日管还你两包骆驼牌。”
“去去去,每次借你烟,都他奶奶肉包子打狗。你老兄哪次还给我过?”
“嘿嘿,这次不同了,咱少帅同凌府少奶奶的花边新闻想不想听?想听,快来孝敬我根烟。”
门口传来士兵议论声,凌静宜刚想往回走,却被凌府少奶奶五个字牢牢钉在原地。
指尖捏着火柴咔擦划过,墨色深深间燃起一朵橙红微曳的火花。
“我哥哥在司令部当差,他说这几晚,天天看到凌府少奶奶半夜去司令部,穿的衣裳那领口,一件比一件低。每次都第二早上才出来。你说孤男寡女呆一晚,啥事都没做,这可能么?”
“不会吧,少帅不是登报替凌校尉洗脱冤屈,说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吗?眼下凌校尉都没入土为安。少帅他怎么敢碰自家弟弟的女人?传出去,可是乱伦的大丑闻。”
“乱伦算个鸟,男人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自家弟妹的感觉肯定更好,要不然少帅能跟抽大烟一样上瘾?听我哥说,那女的可浪可骚了,半夜还哑着嗓直叫唤呢。你说要没点手腕,能把少帅迷成这样?所以别以为是少帅来硬的,八成是这女人水性杨花,死了男人,逼就痒了,两腿一叉,主动送货上门。”
“啧啧,怪不得少帅急着登报要和……离婚。看来是眼瞅着要娶新夫人进门了。”
“我啊,就担心少帅把我们打发在这儿,一辈子守着这位。到时别人都去北平吃香喝辣,咱兄弟们陪着这位冷宫娘娘,可就真没什么指望了。”
“说得也是,希望菩萨保佑这位能啥时候上吊抹脖子,省得平白耽误咋们奔前程。”
一番话说得其他士兵也忙点头应和。
凌静宜躲在门后听得一愣一愣,完全不敢相信,赫连澈不来找自己的这些日子,居然是在同其他女人耳鬓厮磨,而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弟妹,苏曼卿!
他将自己关在这个如牢笼般的赫连府,不许她见客,不许她出门,不许她看报,自己却温香软玉,潇洒快活。
她拼命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落,提起裙摆,不顾赤着双脚,就往门外冲。
门口守卫都未来得及反应,她便一道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她一面狂哭,一面双脚不知痛往前奔跑,直到两道刺眼雪亮的车灯,闪打在脸庞。
男人戎装利落,笔直长腿从司徒贝克迈下,走至凌静宜面前,却见她穿着薄薄睡裙,赤着双脚站在沥青马路,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浓眉微皱,二话不说,将军装上衣脱下,披在凌静宜肩胛,伸手将她拦腰抱起,拥在怀里往赫连府走去。
门口守卫早吓得魂不守舍,跪在地上不住求饶,然而下一秒,便悉数被他下令推出去毙了。
屋外子弹砰砰砰响彻云霄,凌静宜却如失聪般,只是坐在那里怔愣出。
丫鬟端上木盆,想为夫人洗脚。
男人沉声阻拦,“放着,我来。”
只见向来高高在上的赫连澈,此时已卷起衬衫袖口,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半蹲在地,握起小姑娘脚,轻柔送进木盆。
热水瞬间从四面八方包涌过来,凌静宜只觉痛彻心扉的寒凉。
赫连澈垂下眼眸,一面往她脚上打玫瑰洋胰子,一面轻声说,“风子的事解决了,确有人成心加害他,我已在中外各大报刊,登报恢复他的军衔,于此,静宜你无需再担心。”
他见凌静宜一声不吭,遂又继续道,“请了卜官根据风子生辰八字进行推算,下月初六是黄道吉日,很适宜他落葬。不过眼下找不到尸首,只能建衣冠冢。你要是想去送送他,那日我可以带你去。”
“嗯。”
小姑娘声音冷得像是从雪山顶簌簌飘来。
赫连澈拿起毛巾将她左脚擦净,送进拖鞋,头低得不能再低。
“还有……静宜,我要结婚了,是同曼曼。婚礼……就定在下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