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虽着冰冷冷制服,但说这话时,却透出一抹子柔情,令曼卿不由感到微微诧异。
长龙似的火车冒起阵阵白烟,沿着铁轨开始急越律动,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默默无言。
曼卿本以为小女孩是他妹妹,可是这样浓重的沛州口音,又岂会是他妹妹?
凌子风看出她的疑惑,将她往自己身边扯了扯,淡道,“他哥是宋军飞行员,阵亡了。”
宋军原是沛州守军,自与永军交战,精锐尽折后,便开始训练普通士兵开飞机,当敢死队。
然而没有飞够足够的训练时数,就强硬要求他们上飞机进行战斗,造成了大堆连人带机坠亡的惨剧。
“他的飞行日志里写自己妹妹流落在长花街,最大心愿便是将妹妹救出来,同她一起度过九周岁生日。”
凌子风想起男人飞行日志最后那副没有完成的画,小姑娘穿身公主裙,头戴水晶皇冠,垂着脑袋,正在吹奶油蛋糕上的数字蜡烛。
或许无论妹妹现今如何,在哥哥心里,她永远都是宠爱万千的小公主。
凌子风不得不承认那副画让他大受震撼,自己选择当空军,也只是因为它足够干净,干净得不涉及任何地面平民,是全然属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高空对决。
可真的是这样吗?
那为什么当他击落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飞行员时,会感到这般难受。
曼卿错愕地抬眸凝视男人,蟾光泠泠,映照他刀刻斧斫的脸庞,这样桀骜的男人,竟也会流露出悲戚的色。
本以为他只是去长花街寻欢作乐,没想到却是去救人。又联想到方才采芝斋一幕,曼卿潜意识里便觉眼前男人并非奸恶之徒。
无论这次还是上次,皆是他出手帮了自己,这便一低头,咬着粉艳艳唇瓣说了句,“谢谢。”
男人适才阴霾一扫而空,低眸,好地打量她,“原来你会说话呀?”
她再不说话,他真的要以为她是哑巴了。
茫茫夜色中,他凝望少女红透的巴掌脸,蓦然想起她在飞行俱乐部弹的那首《少女的祈祷》。
在时而柔美,时而幽丽的变奏中,她仿佛站在绿意深深的森林尽处,虔诚祈祷,无数白鸽扑闪从她身侧飞过,跃起缕缕光线。
美得如诗如画,足以令他一见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