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下不久,池灿都不知道怎么开始的,李景恪双臂拽着缰绳一拢,池灿往后仰了一下撞在李景恪胸口,马便放蹄奔去。
速度实在太快了,一开始另外那匹马还跑在前面,李景恪说了句抓紧坐稳,他们飞速过完两个弯道,转眼间就超了过去,池灿心跳顷刻间快得过载,刺激又惊慌,他死死抓着马鞍,在猎猎回响的风声里稍稍缩起了上身。
视野里虚晃成影,空荡荡一片,骑完这场马,赢得比赛,李景恪就要把他送给丁老板去了。
即便知道李景恪有力的双臂箍紧了他,坚实宽阔的胸膛严密贴着他,池灿也大口深呼吸着,在颠簸的行进中仍旧感到害怕,浑身止不住颤抖。
李景恪似乎感觉到了,稍稍放慢了速度,伸手按着池灿的肩膀让他坐直,侧头便在池灿耳边,低声问:“怕什么?”
池灿眼睛让风吹得迷蒙,根本回答不了,李景恪忽然感觉有发烫的水珠掉在手背上,又迅速被风吹跑变凉。
身后的马蹄声又由远至近追了上来,李景恪勾唇笑笑。
“别怕。”他在命令赛塔加速前先贴在池灿耳侧说道。
胸腔的震颤无比清晰地传来,池灿骤然无法抗拒地心悸,心脏一紧,随着疾速的起步重重地跳了一下,有种真的可以不怕的感觉。
那天自然是李景恪比赢了,他们才刚下马,丁雷就默不作声领着阿文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池灿软着腿跟李景恪去取自行车的时候,头发被风凌虐得乱糟糟蓬成一团,眼泪糊了满脸,整个人还处于状况之外,都来不及把自己收拾整理漂亮一点,显得可怜又狼狈。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李景恪会不会送走他,丁老板是玩笑还是认真的,他们谈了什么条件,赢了赛马就怎么样了?池灿反而更加胡思乱想、惴惴不安起来,心情也复杂混乱,走路姿势怪地跟在李景恪身后。
接近傍晚,他们从观音古街离开,街上的人比下午那会儿少了一点,李景恪带着池灿从主干道外的小巷里穿插过去,很快走上了宽敞的大道。
李景恪停下来踢开车撑,这时才瞥了一眼池灿,摸了下他的脸问道:“你在哭什么?”
池灿呆了呆,嚅动嘴唇,非要说:“我没哭了。”
“那你之前在哭什么?”
李景恪问完便跨腿骑上自行车,有些无奈地催促:“是不是要我请你上来。”
池灿站在大马路边后知后觉回过,无论如何不能自己先丢了机会。他懂得看脸色,说不是,很快上了车。
“我看你也不是很聪明,池灿。”李景恪没被他讨好到,评价着说了一句,载着他迅速又踩着自行车蹬了出去。
第章 长大之路
那天回去后池灿就觉得自己病了,第二天一醒来果然眼皮沉重脑袋发昏。
他躺在折叠床上稍微动动腿,顿时皱眉,声音沙哑地哼哼了一声。
池灿从屁股到腿根整个都酸痛得厉害,仿佛昨天不是李景恪带他在骑马,而是马在骑他,铁蹄直直从他身上碾过了一样。
同样体验飞驰人生,池灿的心脏更适合承载在摩托车上的,而过载意味着久久难以忘记和平静。
这天星期六大概是休息日,池灿翻身去看时那床上终于不再是空落落一片,李景恪还在睡。
他盯着那道颀长宽阔的背影,疑惑李景恪一晚上睡觉怎么都不会跟他一样翻身或动作,总是躺在隔他床位很远的地方,像那巍然不动的大山。
在忍受着生病的难受感觉的放空时间里,池灿不可避免地又想到昨天的一切。
李景恪说他根本不够聪明。
他大概真的不够聪明,每次以为李景恪有点喜欢他了,一些事实却令他心灰意冷;可每次再以为李景恪要丢掉他了,他却仍然睡在了这间屋子里、躺在这张床上。
短短几个月内体验过被抛弃无数次感觉的池灿,来到风城像只吹满气绷紧了的气球,有一点风吹草动就飘忽不定,随便被扎一扎便惊惶失措。
尽管有着很多的理由,池灿却也忽然举着小熊玩偶捂到了脸上。
他越想越觉得丢脸,自己已经决定好要快快长大做个大人,不再把过去当虚幻的避风港,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居然还是哭了出来。李景恪肯定也觉得他丢脸,所以回去的路上才不让他再牵手,隔他那么远,走得那么快。
明明一切还有商榷的余地不是吗?
李景恪并没有直接答应要把他送到丁老板那里去,他们昨天赢了那场赛马,等同于手中获得的筹码更多了一些,或许直接为难住了丁老板,让丁老板打消再接走他这个麻烦精的念头。
至于李景恪会不会轻易就同意丁老板开出的条件,池灿经过一晚混乱的睡眠后,莫名笃定不会,因为李景恪拦着他不让他跑过、答应过他要对他负责。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李景恪真有打算用他去换钱、换更好的生活,也无可厚非,这和池灿一直在偷偷想念儿童牛排和炸鸡薯条差不多,池灿这样安慰自己和原谅别人。
可他到底还是不愿意承认的,连问也不敢再问。
池灿只想相信李景恪这样厉害的人一定会是个言出必行的哥哥。
他没有别的更想希望的,只能这么相信。
屋外白茫茫的光线透过遮光纸照进来,雾蒙蒙的,是适合睡懒觉的模样。
趁李景恪终于和他一样,睡了次懒觉还没有醒,池灿拖着其实还想蒙头大睡的软绵绵的身体敛声屏气爬了起来。
他尽可能轻地换衣服,去厕所洗漱,然后出来在书包夹层里掏了半天,把他这些天攒下来的零用钱数了数,整齐地装进口袋。
口袋里还放着昨天去配来的新钥匙,池灿瞄了眼床上,打开走廊这头的门悄悄出去再关上。
他走路的姿势比起昨天刚下马时更怪了,但还是咬牙去了上面的小街上买早餐,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包油条的烤饵块和两杯豆浆。
池灿一推开门,刚好就撞上正脱了上衣从厕所出来的李景恪。
李景恪系着裤扣,看了池灿和他手里的东西一眼,去床上拿起一件宽松的长袖套上。
池灿在原地呆了几秒,刚才一晃而过看见李景恪光裸的上半身,即便没有看清,也和池灿洗澡时候看的自己的很不一样,他的长大之路仿佛道阻且长,还瞬间又想起昨天被李景恪揽在怀里的感觉。
“去买早饭了啊,”李景恪走到桌边拉开椅子,见他还不进来,笑着问道,“怎么,不敢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