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江遇又再一次面露茫然的看着自己, 顾知只能这样简短而又稍微有些抽象的跟他解释。
“林黯在里面呆了差不多快一个月路明川才知道这个消息。”他说,“所以当他在极迅速的去了解到了林黯在里面都有可能会遭遇到些什么样的对待之后,就立刻去找了林黯的父母, 希望他们能看在林黯好歹也是他们亲生的的份上, 去把林黯给接回来。”
但是没用。
“林黯的父母还是坚持认为那样的“治疗”是可以把他们的儿子给掰回“正道”,让他出来之后就再也不会继续喜欢路明川的, 所以并没有听劝,反而还把路明川给大骂了一顿就直接赶走了。”
顾知说。
“……再然后呢?”
低着头飞速搜索完之后, 江遇再看向顾知的表情和眼就都已经在转瞬间变得异常的凝重和难看。
“林黯他最后……”
“是路明川选择了放手。”顾知说。
那个时候的林黯年纪太轻思想也直,性子比现在看起来更是要执拗偏激得多,他既害怕路明川会以为他是真要放弃,又怕路明川会迫于他父母和外界的压力先不要他以借此惹人心疼,所以愣是在里面咬着牙坚持到了他被那些人给‘治疗’进了医院都没松口。
但他的父母在这件事情上也同样固执, 认为与其让林黯和路明川在一起还不如没他这个儿子。
就连病危通知书都没能让他们回心转意。
“所以当路明川在医院的手术室门口听完他们依然不觉得那个戒网瘾机构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反而还异常坚定的觉得是林黯病的不轻, 打算着要等他被抢救回来之后再继续重新把他送回去进行‘更专业的治疗’的之后,他就几乎是立刻决定了要主动让林黯知道他已经选择了放手, 并且还说做就做的在林黯才刚从危险期脱离出来睁开眼的第一时间, 就残忍而又冷酷的去告诉了他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认真,说他也没想到最后会闹成这样, 但他真的受够了那种走到哪儿都会被人给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的生活了, 希望林黯能放他一马, 别再那么一厢情愿的道德绑架和纠缠着他不放了, 他想换个地方去过点儿像以前一样平静的生活, 让林黯也好自为之。”
顾知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
“这也就是路明川当初为什么会因为只是在南高拆掉了一个布告栏,就忽然离开了学校的真正原因。”
他说:“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单纯的因为拆了那个布告栏就被学校给铁面无私的开除的,而是被一个为了自己能万无一失的被保送进n大的初中同学,以要在学校里大肆宣扬他和林黯当初在y市的事情,以及把林黯在来了南高之后,因为仍然不肯放手而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堵住他的照片发给林黯的父母作为威胁,逼得不得不自己主动去申请退学以保住林黯的。”
“因为他知道林黯一直都还是不肯相信的在到处找他,心里也很清楚别说再来一次,就是再来十次百次千万次,林黯也依然还是会继续死咬着喜欢他不放手的,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真的再被送进去一次。”
“……”
江遇极其用力的抿了抿唇。
“所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起来像是难得反应有些迟钝的从顾知所给他讲述的这个事情里明白过来对方是想通过这件事来从侧面告诉他一些什么东西似的低着头闷声闷气的问着顾知。
“你是想告诉我你当时就是因为害怕被人给知道之后我们也会变成路明川和林黯2.0,才会在隔间里情绪过激的跟我说你在乎。”
“是这个意思么?”他问。
“是。”
顾知先是声音很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又自我补充了一个原因,说:“但还有一个比路明川跟林黯的前车之鉴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太怕因为那样的事情而失去你了。”
他说:“因为我当时一直都觉得你对我喜欢还太过于浮在表面,还不够火候,完全没达到能让我对发生什么事情都无畏无惧的放心程度,我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精力去让你在我们的关系被人给察觉和发现之前更喜欢、也更依赖我一些,最好是除了我顾知之外,眼里心里都再也看不进、更装不下别的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了,所以才连一点儿有可能会让我跟你被迫分开的可能性都不想让它出现。”
“……”
江遇无言以对。
没有什么是比深度剖白和彰明昭著的喜欢还要更具有说服力跟打动人心的。
顾知从开始到现在所跟他解释的每一件事,几乎都算得上是在向他诉说爱意。
因而只是异常短暂而又情绪错杂的沉默了片刻,江遇就还是明显已经被哄得差不多了似的更加抱紧了怀里的猫抿唇看着顾知。
后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几乎是没做停顿的又紧接着给他解释了另外一件事情。
“至于坦诚和信任的事情,”顾知说,“则是因为之前在你眼里我所精准的猜测和判断出来的每一件事对我来说其实都是侥幸,是因为你的情绪一直都比较外露,再加上我对真实的你也还算是比较了解,所以才能勉强像是看穿一样的判断出来你当时的大部分心理活动。”
可在一起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开始逐渐判断不出来江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比如第一次掉马解释完你为什么还会生气,又比如这次你明明看起来就已经不高兴成那个样子了,却还是要只字不提的把事情给憋在心里。”
这些都是他在私底下反复琢磨和猜测了无数回的事情。
“可却一件都没猜对。”
顾知说着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是不矜不盈的对每件事都能做到游刃有余,却不知道无法再判断和掌控事件动向的认知也同样会让我打心底里感到恐慌。”
亲密关系的双向维系并不是他所擅长的那个领域,甚至还能称得上是经验盲区。
“所以我才急需以那样的方式去让你明白和知晓,如果两个人彼此之间都互相不够信任和坦诚的话,那等着我们的,就必定只会是越来越深的误会和矛盾的。”顾知说。
只是那个时候因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俯视习惯,他总是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就是站在一个比江遇要高出那么一截的地方的,认为自己看到的地方比对方要多范围也要更广,江遇也应该是要主动踮起脚向他靠近而不是由他去俯下身主动去拉。
甚至在最初的时候,都一度认为过程和方法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他一开始所想要的那个结果就可以了。
毕竟他的出发点和初衷也确实都是好的。
所以才导致他一直都用错了方法,明知道对方会生气和难过也还是要我行我素的那么去做。
完全就没意识到感情的交互不是学术交流,它不追求思路新颖,更不应该炫技似的故意空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留白等着对方开口来主动询问。
“这是我的问题。”
顾知说着又表情和语气都格外诚挚的对江遇说了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