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行, ……”
“我生病了。”
江遇刚来的那天曾受过她的好心提点跟照拂。
虽然只是旁敲侧击随口点拨了一下, 可能连郝妍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后来还依然在上课说话的那件事情和在宿舍里违规养宠物的事情上一点儿也没留情面的惩治和训诫过他。
但或许是因为之前所接收到的正面关注和照顾实在是少得有些可怜的缘故。
所以即使是心里都已经下意识的觉得,郝妍肯定也和以前在别的学校所遇到过的大多数的老师一样,优先质问和发难的,都必定会是他这个无论在哪个学校里,都一直是被大家给公认和传说着的大刺儿头。
江遇也还是刻意收敛住了锋芒,哪怕是已经真的没有多少力气,头疼得都已经恨不得立马回家躺床上睡个昏天暗地。他都没有像以前对待别的老师那样傲慢无礼,什么都不说,也懒得跟他们去解释的扭头就直接走人。
“身体有点不太舒服。”
江遇没再提他原本是想来郝妍和倭主任说他还是打算着要转回七中去的事情。
“所以正准备去找您批一下假条,打算着要先回去休息一下。”他说。
郝妍看他虽然站姿依旧锋利笔直,但面上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和眼都确实看起来不太有精的样子,眸光轻扫,在撞上顾知的目光时明显是带着诘问和不满意味的向对方倏地挑动了一下秀眉。
后者无奈的回了她一个眼。
“回来之后三千字的自我检讨。”
“既然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他又病着,那把人送回家之后他的三千字也由你来替他完……”
天旋地转间,江遇隐隐约约的似乎听见了郝妍几乎可以说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这么对顾知说着。
但是再后面的话他却怎么也听不清了,唯一的模糊记忆,也只是自己在无力的往前倒向地面时,应该是有人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把他给用力的捞拽了过去,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什么比较多余的记忆和大致印象了。
再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江遇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生过像今天这样严重的病了,一度有些志不清。
记忆和思维交错混沌,除了好像隐约梦到过江小水和莫羡渔都曾先后出现在他的面前劝哄过他别害怕打针之外,他甚至都完全不记得自己在清醒过来之前,都对着送他来医院,并且仿佛还一直都寸步不离守在他的病床边没走过的顾知都胡言乱语的说过,或者说是无意识的做过些什么了。
但从明显是自己在强行主动的攥着对方的手指死活都不肯放,并且还呈一种依赖的姿态,愣是侧身躺在靠近床沿的地方半压着自己还在输着液的那条胳膊,也要去靠在对方不得不顺势搁在床沿边的胳膊上的状态上来看——
把顾知给当成过江小水胡说八道的可能性应该是百分之百的没跑了。
江遇:“……”
这个认知让他既尴尬,又不自觉的在心里萌生出了一些忽然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再去和顾知相处的不知所措。
“……谢谢。”
江遇尽可能不动声色的松开了顾知的手指,人也后撤着,稍微往病床的中间挪动了一些跟对方拉开了距离。
“你先回学校吧。”
他目光还有些不太能聚焦的盯着床头挂钩上那半瓶还在往他的手背静脉里缓缓输进去的透明药水。
“我已经醒了,能自己按铃和盯着药水瓶的输入进度。”
江遇嗓音低哑的勉强维持着他在顾知的面前,其实早就已经不知道崩成了什么样的高冷态度,没去看人。
“就不麻烦你继续在这儿照顾我了。”他说。
顾知收起手机无意识的皱了下眉。
“要喝水吗?”
但最后他还是只当做没听见的温声问了病床上的人这么一句。
并且话才刚刚问完,他就已经伸出了手去,把旁边桌上早就晾好的凉白开端过来递到了江遇的枕边。
“……”
后者梗着脖子沉默的跟他僵持了片刻,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一种他之所以会非得这么上赶着来寻求自己的原谅的可能性,扭过头深深的看了顾知一眼,就还是一言未发的半撑起了身体,一小口一小口的,在对方的搀扶和喂饮之下又沉默的喝了半杯。
然后就是长达几个小时的另一种无声的僵持。
江遇既没再赶顾知走,也从不拒绝他在这中间的任何一次主动的帮助。
但他也不和对方说话。
无论顾知跟他说什么他都统统装聋,只当做是没听见一样的一句话都不接,也一个字都不应。
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在睡觉和睁眼看着挂钩上的吊瓶发呆这两种状态里来回的切换。
只有想喝水和上厕所的时候,才会看也不看顾知的先自己搁那儿动作,等到对方主动过来帮忙时,就不主动,但也不拒绝的顺势把水给喝了,或是任由他在一边帮忙举着吊瓶。
一直到输完了液拿上药都准备着要直接打车回家去了,他才又还算是比较冷静的在医院门口主动伸手拦住了旁边的人。
“可以了。”
江遇终于还是选择了不再带有任何怨气和愤怒的语气平静的看着顾知。
“如果你只是为了求得一句没关系和一个不再会被人所记恨和讨厌着的心安理得,那做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他说,“就算是两清了吧。”
“不管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是江小鱼,这段时间又是以着一种怎样的心理一边在现实生活里各种挑衅和逗耍着我,一边又在网上以[大吱]的身份来安慰和听着我在微信里跟跟你各种吐槽和诉说的。”江遇说,“都无所谓了。”
毕竟好歹也是实实在在的陪伴着他过了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