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觉间就把别人只是不经意的透露出来的一点儿温柔和善意,就奉如祗。
甚至贪心不足的还想要从对方的身上去汲取更多,更温和的暖意。
这样是不对的。
“得寸进尺”在词典里并不是一个释义良好的成语。
当某些东西在无形中已经到了自身都能明确的感受到其发生的变化的时候,人就会下意识的开始去重新审视和考量。
很明显江遇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现在的江遇已经以前有了一些不一样,尽管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最起码,他现在对大吱……就出现了一些莫名的,连他自己也不太能理解,甚至总觉得自己应该及时回避掉的杂乱情绪。
小时候的江遇可以不要脸面,可长大之后的他却早就已经学会了掩藏和维护自尊。
少年的心思总是脆弱敏感而又带着极强的自尊心跟自我保护欲的。
尽管他们很多时候在某些事情上看起来那样的无所畏惧又无坚不摧。
勇敢,其实是一个表过去完成时的常用名词。
已经大着胆子不顾后果和结局的去做过了,才会有人说“你很勇敢”、“他太勇敢了”。
可大多数时候,在勇敢之前,先出现的总是一次又一次在鼓起勇气和退缩之间的犹豫和彷徨。
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某些东西开始萌芽之前,进退都会再三的进行反反复复的思量。
江遇瘦白干燥的指尖在泛着幽光的手机屏幕上安静的停顿了片刻,或许是想到他真的只有这一个“朋友”了,要是大吱没了,就再也没有地方能够宣泄自己那些或喜或悲,又或嗔或怒的各种情绪的地方,也再也没人会那么轻言细语的安抚他的缘故,最终还是决定要维持现状。
他指尖轻点,正准备若无其事的把聊天框里刚才打出的那一段吐槽的话发出去——
[五百年过去了,你是打算作为我昨天给你讲故事的回报,要趁着这点儿熄灯时间给我写个八百字的睡前小论文吗?]
大吱那边像终于是等不下去了似的忽然在他之前发过来这么一句。
并在下面附了两张时间跨度足有二十分钟左右的,带有“对方正在输入中……”提示的聊天框截图。
江遇:“……”
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对方居然一直在留意着自己的这点儿细微的动态。
[你就这么一直盯着我输入,盯了二十来分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和感觉的把刚才打出的那些字点了发送,然后紧接着问。
[当然不是,]大吱那边很快的回过来,[我哪有那么无聊。]
江遇心想也是。
但是下一秒,他又看见对方大喘气的紧跟着补上了一句。
[也就每两三分钟左右点进来看一次吧。]大吱说。
“……”
江遇就不说话了。
大吱总是这样,好像每次都能在他明明已经退到最边缘的时候,又用这种不经意的“手段”,不容反抗的把他拖拽回那种如坠烟海的境地里。
过了好半晌,江遇才紧紧的握着手机边缘深深的长出了一口气,自暴自弃似的放任自己继续陷在那种浩渺难辨的烟海里,一如往常的打字过去。
[这还不无聊?]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一般说,[你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熄灯了么,]大吱说,[到了该入眠的时候了。]
江遇:[那你为什么还没睡?]
大吱:[这不是正好撞上你这迟来的日常吐槽?]
[于是你就这么干巴巴的等了二十多分钟?]江遇又问。
大吱:[可不是。]
江遇忽然笑了。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然后他就看见大吱又忽然转到他刚才吐槽出去的话题问他:[那你当时为什么还是听话的跟着他回来了?]
还能为什么?
歪打正着呗。
谁让那个讨厌鬼是第一个不由分说的就跑到网吧去逮他的人呢。
人向往自由,但没人乐意永远自由。
无牵无挂,心就会空。心一空,就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了。
[我曾经其实告诉过你的,有束缚才会有存在感,而有存在感,才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江遇敛着眸子在心里想,[是你自己忘记了。]
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大吱为什么会忘记,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把他和“上辈子”的大吱给混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