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的时候才过去了一个半小时,阮茗予进门一见到我就大叫一声,夸张的举着双臂扑过来。
“品然姐!我可想死你啦!”
这一下扑到我身上的力气可不小,我招架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随即感受到后背被林煜堂伸手扶住。
身后的人出声,“我导师叫我有事,你们自己玩,我可能得晚上回来。”
我和阮茗予齐齐点头。
门刚关上我就遭到连珠炮似的追问。
“品然姐你跟我哥已经同居啦?”
“他这闷骚的性格你也能受得了这么久?”
“那你们有没有那啥过?”
“感觉怎么样?”
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回答的问题。
我艰难的躲开她求知若渴还冒着绿光的眼,避而不谈她的问题。
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还能告诉她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是没带钥匙所以借住在他家”?
更别说她还小我三岁,我当她是妹妹多过朋友,倒也不好意思事无巨细的告诉她实情。
我另找了话题问她,“高三现在不忙吗,怎么还有时间过来玩?”
阮茗予闻言冲我摆摆手,“别提了,我在学校里求偶被处分了,要求回家反思一星期。”
我被她的语出惊人雷了一下,就着她的话重复道,“求偶?”
“哎呀,让我坐会,”她毫无形象的赖到沙发上,还要顺便扯着我坐下,“我们班主任生病然后请了个代课老师,我看上他了。”
我眨眨眼,对她的认知再一次得到刷新,“这种事情不太好声张吧,你对他干了什么被处分啊。”
阮茗予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遗憾,“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就是写了封情书放他桌上,结果刚好被教导主任看到了……”
我干笑两声,还真是三岁一代沟,本来以为自己高中和林煜堂谈恋爱已经算不上什么好学生了,结果居然还有个狠角色。
居然直接找老师开屏。
勒令“思过“的这一个星期阮茗予权当放个小长假,她成绩优异,向来讨长辈的喜欢,这件事情便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揭过去。
我看着她一刻不停的给朋友回消息,饱满到近乎溢出来的活力让我侧目。
何其熟悉。
我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果我一直保持着几年前的脾气,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人。
天不怕地不怕,直白坦率到近乎灼人。
总以为人除了喜欢就是讨厌,所以毫无保留的把想法倾泻给熟人。
现在想来也许从第一次见到林煜堂的时候,我已经不自觉的把他划到了这个“熟人”的范围里。
彼时因为我妈和阮阿姨熟识的缘故,我也被带着去他们家做客。
正是傍晚的点,晚饭准备的差不多了,菜式丰盛摆满了一桌。饭桌话题自然而然的展开,从生活日常聊到近期安排,甚至连熟识朋友的近况都糅合在谈话间。
我正读高一,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大堆的同龄人懵懂的开始初恋,我和池冀杨座位靠的近,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有交流,一来二去朦朦胧胧的生了点好感。
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瞒不住,感冒和喜欢。这话不假。
我妈是混了多少年的老油条了,不仅早就套出了我的话还从我嘴里扒光了信息。
以至于后面的闹剧和她逃不了干系。
林煜堂大我三岁,不过因为出生在下半年所以只大我两届。
我妈瞅着坐的端正的林煜堂,开口朝阮姨打趣,“林煜堂马上就大学了,恋爱谈过没有?”
我顺着她们的话看向被讨论的倒霉蛋,这人岿然不动,“没有。”
目光却和我的对上,向下压了压嘴角,像是用眼让我帮他解围。
实在没忍住,我笑出声,被家长好打探可不是什么好事。
谁知道就这一声笑让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然后我妈就把我这么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当着一桌子两家人的面,津津有味的一吐为快,“说不定品然要比你先了,我们品然可是有喜欢的男生了!”
纵使我脸皮再厚,面对着长辈也淡定不起来,偏偏我妈还要从相册里翻出之前存的班级合照,指着池冀杨展示给阮姨和林叔叔看。
“就是这个,和小然关系还混的挺好的嘞。”
这还不够,再叫上一个观众,“林煜堂,差不多和你也是同龄人,你来看看。”
林煜堂的目光在举起的手机屏幕上停留片刻,然后看向我,眼里的笑意几乎遮掩不住,“挺好的。”
我承认那张照片里池冀杨算不上好看,几缕头发甚至还因为刚打完球黏在额前,带着点傻气。和眼前这人对比起来确实还差点。
我很难相信这句话出自他的真心,于是把这点外露的笑意理解为嘲笑,没法冲着长辈发泄的脾气理所当然的迭加到他的身上。
偏生他看我不讲话,还要再补一句,“真的。”
脸上的笑都没憋回去。
我和不在场的池冀杨一损俱损,这样的情况下他被攻击简直就是对我审美的大不敬,于是在那失去理智的几秒我干了件大事。
桌面上离我最近的是一盘素菜,绿油油的大概是菠菜,被我抄起来直直扣到林煜堂头上。
然后就是一室寂静。
汤汁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的发丝向下淌,额前的头发粘腻着垂下,比照片里的池冀杨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脾气出乎平常的不可控,等到泼完了,我气急败坏的心情才慢慢收回去,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
在别人家作客、被自己妈妈开涮、开不起玩笑的、泼了人家的儿子。
最后我爸妈忙不迭道歉,阮姨和林叔叔倒是好脾气的说没事,就剩一个受害人不吭声。
毕竟他爸妈替他原谅我了。
现在想起来有些想笑,第一次见面两个人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会谈上恋爱倒真是自己都没想到。
那个时候我对着生人矜持,只是面对熟人本性毕露,而林煜堂的脾气较于现在也更为外露。
两个人之后的每一次见面几乎都是剑拔弩张。
可是人都会变的。
我也从之前那个情绪写在脸上的性子,敛起了自己的分享欲,然而矫枉过正,似乎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现在想来,不管是无所顾忌还是心思良多,林煜堂要应付要照顾一定都很耗费精力。
要是能像茗予这样,恰到好处的活跃,可人却不讨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