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
此恨绵绵无绝期。
“呜呜呜……”
段折锋听见了怪的哭声。
他放下书,转头看到了旁边坐着的金轮天鬼。
“你哭什么?”段折锋问。
天鬼不会说话,只是捂着脸,很伤心地抽泣着。
段折锋看了它片刻,想起来了:“你能够卜算未来之事,想必是算到了自己死期已至,所以在哭吧。”
天鬼听了,想到自己哭了这么久,全灵犀宗上下都不明白怎么回事,现在反倒是被大魔头段折锋第一个看懂……
天鬼哭得更加伤心了。
段折锋难得对它说话这么平和:“没事,一会儿我第一个杀了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金轮天鬼:“……”
段折锋将经书放到一边,在那棋盘后坐了下来,目光漫无目的地在玉阙宫中逡巡。
他陷入了古老的回忆之中,过了很久,竟笑了笑,说:“其实我有点高兴。”
——高兴什么?
金轮天鬼一点也想不通。
其实段折锋想起一些回忆。
段折锋身上是臣印,故而不能伤害帝印江辞月;
而江辞月身上是帝印,竟让他终生不能对任何人动心……
他今时今日才想明白,怪不得,前世江辞月总是如冰如火、若即若离,让人看不穿、想不透……
他想到前世自己“叛逃”灵犀宗的那一天,自己一心求死,江辞月露出了这种隐忍的痛苦色。
想到桃源绘卷里,江辞月永远是冷若冰霜的样子,只有那一次气氛难得融洽,他却突然将他推开。
又想到后来在黎国偶遇,江辞月看见自己的第一眼就脸色煞白——仔细想想,那并不是吃惊或者愤怒,也是那种熟悉的隐忍。
还有,在龙门山上,他们分别站在仙道、魔道的顶端,隔着千军万马都能看见对方的座驾,江辞月却迟迟不肯应战……
兵刃相向的时候,他甚至不肯看自己一眼。究竟是因为多情?还是无情?
太多太多……
他们之间发生过的太多事。
回忆浩如烟海,那个三千年,已经只剩下段折锋还记得了。幸好他一向记性不错,才不会忘记江辞月这些小小的细节。
所以他记得,哪怕错过了那么多年,江辞月也还在背负着盟誓。
哪怕已经分隔两个阵营,立场如云泥之别,江辞月也依旧会在不经意邂逅的第一眼间,被身上的龙印所惩罚……
承受着穿心之苦、焚身之痛的,一直都不仅仅是段折锋孤身一人。
“哈,哈哈哈哈哈……”
段折锋低低笑了起来。
“师兄,原来你一直没有改变。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我,才会如此绝情,没想到,这恰恰是你一直都没能忘记……”
他笑着站起身,看了一眼玉阙宫中象征着天数运转的金轮,仰头以指腹抹掉了眼角的水迹。
然后他手臂一展,呼唤自己的本命器。
“无赦。”
无赦剑现身。
与其同时展露的,还有无边无际、涛然欲狂的骇人魔气。
段折锋双目猩红,持剑指向了倒在一旁的玄微真君,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师尊’,‘玄微真君’,好一个‘灵犀宗掌门人’。为了你所谓的天命,让江辞月结下如此龙印……当真是为救世人而不择手段,好一位悲天悯人的道德仙君——”
他的剑锋所过之处,无穷金线寸寸崩断。
玄微真君仿佛一只被捕获的飞鸟,被一剑穿胸而过,高高钉在了玉阙宫内金碧辉煌的墙面上!
当——
大衍天数金轮随之震动,发出震天撼地的巨响。
段折锋仰望着这具支离破碎的傀儡,充满恶意的笑容中流露出三分恣肆、七分桀骜。
“你说我杀性深重,说我是凡胎天魔,其实很对。我做事向来这么简单直白。
“这一次,就不需要你先动手了,‘师尊’。我这就先杀掌门,再毁金轮,索性帮你把这支撑西极万万年的灵犀天柱给毁个干净,看看你们的天道再一次地天塌地陷,而且这一次我到死也不会再放过江辞月——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