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当?温庭深要求两人互相信任时, 林微云迟疑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跨出这一步,也不知道温庭深是不是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
那些从未与人言说过的心里话, 哪怕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也从没想过要找个人诉说,一年又一年,压在心底, 等着腐烂的那一日?。
良久的沉默,让温庭深也以为,她终究是不愿敞开心扉。
他长叹了一口?气?, 手无力地从她肩颈滑落:“算了, 先去吃饭吧……”
刚要起?身?,却发?现?腰间的衬衫被一小道力量扯住。
不轻不重, 似被柳枝挂住一般,挠在一侧。
温庭深低眸一看,小姑娘纤细雪白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衫一角不放,胸前那颗圆润的脑袋,也瞬时往他怀里蹭了蹭,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不让他离开。
“林微云……”温庭深喉间一紧,好像被她按中了命门,手停在半空中,迟疑不下。
“温庭深,我能把你当?树洞吗?”女孩软糯的声?音,从他胸腔嗡嗡传出。
温庭深紧皱的眉心散了散,低眸望着她的发?顶,语气?温柔:“我的荣幸。”
“那你不要说话。”
“好。”
“听完之后,也要自动清除记忆。”
“听你的,”温庭深似乎笑了一声?,“我现?在就是一棵树。”
然后又是一个漫长地沉默。
林微云闭着眼,想象自己正抱着一棵树,趴在洞口?,酝酿着如何倾诉心中的苦闷,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个埋藏久远的秘密,像是揭开久未愈合的伤疤,撕得生疼。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她很多都记不太清,但唯有陈玉枝这件事情,因为年复一年会在心里提醒自己,所以她清晰记得每一个细节。
记得那是一个暴风雨夜,她撑着伞去找徐嘉清,却看见陈玉枝跟学校刚转过来的新教导主任,也就是徐嘉清的父亲,从徐家楼下出来。
两人更撑一伞,从她面前走过。
他们没有发?现?她,低着头聊天,色愉悦。
那个时候,林微云才十二岁,天真?地以为,他们一个语文老师,一个教导主任,肯定?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才会走在一起?,她希望自己没有多想,也下意识没有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从那以后,林微云就发?现?,陈玉枝跟老林漫长的吵架、冷战,甚至闹着要离婚,面对老林和她,都没有好脸色。
唯有在学校教课时,她才会变回那个温柔的语文老师。
她不再回家,宁愿每日?待在学校,包括周末。
而当?时的老林刚从福建回来,一心一意沉浸在南音文化中,他以为妻子是闹脾气?,特意熬了鸡汤,让林微云送过去道歉。
林微云去到办公室,陈玉枝不在,有老师说,他们年级最近在准备文化节的事情,估计是跟教导主任去忙了,她无意想起?什么,便想着去找徐嘉清,想让他带自己一起?去徐家,但那日?正好碰上周六,学校放假,徐嘉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林微云怕鸡汤坏掉,便一个人提着保温盒,辗转来到徐家。
她知道徐家的备用钥匙藏在徐嘉清一只球鞋里,掏出后熟练地开了门,她想喊一声?“主任”,却被卧室传来的声?音惊住了。
饶是十二岁的年纪,林微云也跟着同学看过不少台湾言情小说,知道这种声?音代表着什么,当?时的她,吓得愣在原地,脑中轰然一响,犹如炸弹开花,炸得她脑子一片空白,眼泪也扑簌簌直落。
过往所有的不对劲,在这一刻都仿佛证实了什么。
林微云觉得整个天都塌了,踉跄回了家,老林还?关心询问,母亲有没有喝完,可看着碗里一滴未动的鸡汤,
以及女儿凝重慌乱的色,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当?她说出“母亲出轨”这四个字时,老林眼里最后的一束光,黯然消灭。
“我曾经不停地悔恨,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听错了,我不该那么直接告诉老林,”林微云扯着他的衣衫的力道紧了紧,情绪有些崩溃,“也许,他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温庭深只下意识将她抱紧,没有出声?,认认真?真?扮演树洞的角色。
林微云沉浸在那段痛苦的回忆中,伏在他怀里抽噎。
当?时的老林,很是镇定?,又或许是,早有怀疑吧。
毕竟,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人,有什么变化他心里岂会毫无察觉。
那段时间,家里再无往日?温情,老林生了一场大病,陈玉枝依旧是夜不归宿,而林微云的成绩,每况愈下,她开始抵触去学校,躲在房间里哭,徐嘉清来找她,她怒气?冲冲将人赶走,她甚至写好了实名举报信,要让那个毁了她家庭的人身?败名裂。
“可是老林不让,他要我永远保持沉默,放她自由,去追寻她想要的幸福。”
他说,那是他欠她的。
欠的什么?
因为没有给她荣华富贵的生活吗?
她本可以堂堂正正离开,却选择了这样残忍的一个方?式,让这个家支离破碎。
老林没有跟陈玉枝撕破脸,只是让他们离开南溪镇,永远别回来,林微云知道,老林这样做是为了她,为了她能有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不受人诟病指点。
她被送去了市里最好的中学,老林也逐渐从工作?中回归家庭,周末都在家等着她放学,好像一切都回归了平静,也没有任何风言风语。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人是感情破裂,陈玉枝离婚后去了湖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