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刚剪断喜庆的红绸,一旁等待的员工便捏着打火机,探头探脑点燃鞭炮,而后捂住耳朵跑得远远的。
鞭炮噼里啪啦炸碎,许默虽然隔了一排绿化带,却总觉得炮竹炸出来的黄土扑到了他小腿。
电话还在通话中,文琴耐着性子听完许默那头的动静,接了他上句话:“既然找谁不是谁,非得是周娆?”
许默没想到被反将一军,他本意是不想文琴多插手他的私人生活,没想到她脑子转得这样快,一下子堵上他所有后话。
通话中断,许默抬起下巴望望头顶灰蒙蒙的天,无声叹了口气。
重新坐进车里,许默启动引擎、踩下油门往海淀区走。
刚上主道路,驾驶座的椅背突然趴了一个人醒,许默吓一跳,歪头一看,结果对上一张半醉半醒的脸。
姑娘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哪儿算不上一句“倾国倾城”。
中途醒过来的夏竹慢慢扯掉身上的毛毯,手撑着皮座,挣扎着坐起来。
她抓了把凌乱细碎的头发,掩饰住眼底的清明,故意趴在驾驶座椅背,迷迷糊糊问他:“我怎么会在你车里?”
许默单手稳着方向盘,侧身从扶手箱里翻出一瓶苏打水递给夏竹,轻描淡写解释:“刚在饭店碰到你喝醉了,顺路载你一程。”
“回大院还是?”
夏竹接过苏打水,有意扫了眼瓶身,见是白桃味的,她唇角微微翘起,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报出山头:“送我回公寓吧,地址定慧寺瑞新里小区栋0。”
许默顿了顿,捡起丢在扶手箱的手机递给夏竹,麻烦她打个导航。
夏竹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手心已经触到一抹温凉。
没等夏竹追问密码,许默及时补了句:“密码六个零。”
夏竹咽下喉咙的水,闭了闭眼,脑袋撑在椅背,手指摁亮屏幕,输入密码,页面还停留在刚刚的通话页面,夏竹默不作声退出,搜索到高德地图的图标,点进去输入地址。
手机物归原主后,夏竹身子往后退到安全区域,她坐在宽敞的后排,手指捏着搭在边上的毛毯,细腻、柔软的手感令她爱不释手。
低头扫了眼标签,才发现这条毛毯的来历有点意思。
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某奢侈品牌的晚宴定制。
二十来分钟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车厢寂静无声,夏竹酒意没完全清醒,刚喝了口苏打水将胃里的恶心压了压,她这会儿随手捞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手撑着下巴,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开车的人身上。
见许默左手手肘搭在车窗,手指摁着眉心,右手稳稳扶着方向盘,姿态说不出的随意,夏竹想起几分钟前的那通电话,想到他站在马路边色懒淡地跟电话里的人耍赖皮:“反正都要结,找谁不是找?”
夏竹沉寂良久的心脏陡然恢复跳动,那感觉好像已经被科学家证实了是“休眠火山”的火山,结果突然在某一天再次迸发出骇人的力量。
那一刻,她生出强烈的错觉,似要将所有错乱的、乱码乱序的事儿重新修正。
趁着酒劲,趁着来之不易的勇气,趁着对方处在措手不及的状态,夏竹忽然凑过脑袋,身子趴在椅背,试探性地问:“你说反正最后都要结,找谁不是找?那我可不可以问,我也行?”
第2章
北京的夜晚璀璨又安静,暖黄灯光落在国槐树上,树影斑驳、细碎,马路上车流如织、行人匆匆。
提起北京,总会有无数画面、细节从书里、电影里、歌词里慢慢堆叠起来。
有人说——
长安街的故事,一年又一年。
还有人说——
北京是一场流动的盛宴。
这座城承载了多少人的理想,圆满了多少人的美梦,又发生了多少令人唏嘘的爱情故事。
夏竹双手趴在车窗,偏枕着脑袋,闭着眼静静感受楼与楼之间穿堂而过的风声。
耳膜里灌进清风,横冲直撞地钻到心窝,仿佛雁过惊起湖面,掀起一浪浪的波涛,留下无法平静的人。
十分钟前,她鬼迷心窍问出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便后了悔,只是覆水难收,很难再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含糊过去。
她只能将错就错,故意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眼,装作“醉了”的模样,告诉他,今日所言全是醉话,不做数。
开车的人缄默不语,侧脸轮廓印在后视镜里,迟迟没有回她一言半语。
夏竹以为风声太大将她的声音盖了过去,心存期待的同时附着一丝还有余地的庆幸,不曾想路过下一个红灯,许默竟然将车稳稳停在路口,侧过身情绪不明地看一眼她,声色平和地跟她解释:“我刚跟文老师闹着玩儿的,还没到那地步。”
“近两年我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拒绝得格外含蓄、体面,叫人听不出半点差错。
夏竹杏眼里汇聚的星光慢慢破裂成渣,尊严掉一地的情况下,她竟也能淡定地扯扯嘴角,满不在乎地回绝:“我也是开个玩笑。你放心,我嫁谁都不会嫁你。”
“毕竟,这北京城里,有的是人想娶我。”
她邪性地笑了下,手心攥着一角毛毯,梗着漂亮修长的天鹅颈面色冷淡地望向窗外,恰好路过30医院,夏竹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我只是看你今天相亲被拒,想着安慰一下你。”
说罢,夏竹认命提醒:“就停这儿吧,我进去看看姥姥。今天麻烦你了。”
不给许默回应的机会,夏竹说完就丢下毛毯,歪过头面向窗外,留给他一个绝情的后脑勺,拒绝再交流。
金融行业有挺多黑话,面对如今的情形,许默只想到了两个词——long / short 。
long 和 short 指预计将上升或下降,分别用来表达对某事感觉不错,或者感觉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