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几个都是送来的,这个却是不大一样, 竟是他那荒唐的小叔子用后院的侍妾同下属换的。
虽那女子先前是刑部郎中府上的妾,可他这小叔子对她却是格外不同,不仅破天荒让人住进了轻绯苑,甚至那之后连其他侍妾的院子都未曾踏进去过一步。
这反令徐氏不禁有些担忧, 那如今住在轻绯苑的可别是个手段更高的小妖精, 才勾得她这小叔子七荤八素的。
她不放心, 还特意召了府内管事吴叔来问, 看吴叔吞吞吐吐似有所隐瞒的样子, 徐氏总觉得其中有猫腻, 以防万一, 这才决定亲自来看看。
穿过堂屋, 还未踏进正屋前的庭院, 便见一竹青暗纹罗衫的女子快步而来, 低身在她面前福了福, 恭敬道:“妾见过大奶奶。”
徐氏垂首看了她一眼,“你是柳萋萋?”
“是。”
“起来吧。”
待那女子起身缓缓抬眉,看清她长相的徐氏却是有些意外。
原还以为是个能勾得男人移不开眼的绝色皮囊,不曾想却是普普通通,肌肤并不算白皙,两颊生着点点斑,不过五官倒还不错,上了妆应是个美人。
徐氏看着看着,却不由得蹙起了眉,“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你……”
她思索了片刻,才隐约想起什么,问:“年前在凛阳侯府举办的品香宴,你可去了?”
柳萋萋闻言略有些诧异,没想到徐氏竟还记得,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颔首道:“回大奶奶,妾确实去了,因着懂一些香,便随我家……便随沈家大姑娘一道去参了宴。”
沈家大姑娘沈明曦!
徐氏似是想到什么,顿时恍然大悟,只觉又好笑又荒唐。
敢情当时她那小叔子看上的不是那沈家姑娘,而是跟在沈家姑娘身后的这个小丫头呀。
“你还懂香?”徐氏挑眉道。
柳萋萋也不敢说懂得太多,只答:“先前沈家夫人请了嬷嬷教沈家姑娘制香,我在一旁听着,略学了一些皮毛。”
“哦……”
这制香在京中盛行,徐氏自也会一些,也明白学香非一朝一夕可成,需常年时间浸润。
她一个沈家的妾,也能懂制香,属实难得。
徐氏提步往正屋而去,柳萋萋也紧跟在后头。
入了屋,柳萋萋忙示意玉书奉茶,然徐氏却是未坐,只抬眸环顾了一圈,徐氏出身名门,光是站在那儿便有当家主母不怒自威的气势,令柳萋萋心下惴惴,实在不知这位孟大奶奶突然大驾光临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徐氏撩开珠帘入了内屋,先是行至那张花梨木螺钿雕花书案前,展开案边的一叠纸张瞧了瞧,问:“这些是你写的?”
柳萋萋轻点了下脑袋,低低道:“是,但不过是妾平素练笔所书。”
徐氏又看了眼那宣纸上的字,的确稚嫩,但听说这丫头嫁入沈家前就是个寻常农女,能识文断字,也不容易。
她合拢那一叠纸,又继续往前走,便见东窗下置了一张长桌,桌上整齐地摆放了一些木匣和香具,一看便是制香之地。
徐氏颇有些诧异,为着一个妾,特意设了这样一个地方。
看来她那位小叔子对这个丫头很是上心。
她走近长桌,草草扫了一眼,眸光倏然凝在一处,旋即伸手拿起摆在桌面上的一枚香牌。
香牌边上刻着栩栩如生的桃花,中央板正的“平安”二字尤为显眼。
徐氏放在鼻下轻嗅。
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回味带着微微的甜和淡淡桃花香气沁人心脾。
玉书见徐氏一直将此玉牌拿在手上把玩,忍不住开口道:“大奶奶,这香牌可是我家姨娘亲手做的,她摘了院子里的桃花捣成汁液添在里头,她鼻子灵,学做什么香品都快。”
听得“鼻子灵”这几个字,徐氏动作骤然一僵,不由得抬眸深深看了柳萋萋一眼。
方才没发觉,如今仔细一看,那眼眉似乎是有些像……
徐氏凝眉,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她原还怪孟松洵将这轻绯苑闭了那么多年,为何一反常态,给了一个新来的姨娘住。
难不成……
思至此,她再看向柳萋萋的眼里不禁添了几分同情。
柳萋萋只觉徐氏看她的眼有些怪,究竟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只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忙将脑袋垂了下去。
片刻后,徐氏放下香牌,方才坐下喝茶,又坐了一炷香的工夫,不咸不淡地问了她几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出了轻绯苑,徐氏的贴身丫鬟钰画见徐氏面色凝重,凑近道:“大奶奶觉得那新来的柳姨娘如何,您若是不喜,寻个由头好生敲打敲打便是。”
徐氏瞥她一眼,“让大厨房近日多准备些滋补的汤水和肉食。”
钰画闻言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奶奶不向来吃的清淡,怎得突然想换换口味?”
“不是给我吃的。”徐氏道,“是给柳姨娘的,瘦成那般,确实该好好补补,不然往后如何给侯爷生孩子。”
这话的意思,是她家大奶奶接受那柳姨娘了?
钰画怔愣之际,便听徐氏紧接着道:“同门房说一声,待侯爷下值回来,便让他来花厅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