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如今不想回到聂昭仪身边了啊,那些太医说就是聂昭仪不在乎弟弟才把弟弟弄死了,还要利用弟弟的尸体陷害德妃。如今聂昭仪被拖走关起来,是不是就和当初德妃被关进小佛堂一样?
他不要和聂昭仪一起被关起来,聂昭仪都不在乎弟弟的命,如果他不是太子了,聂昭仪还会在乎他吗?他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只隐约知道如今自己没了这个身份,好像过于所有的好全都要消失了。
太子急切地看着殷治,呜呜呜地挣扎起来。福德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他立刻哭喊道:“父皇!父皇带我走,父皇你说过我天生就该做太子,你说、说我会投胎,投生就来做太子的,父皇……”
“好一个天生就该做太子。”容萱意味深长地看着殷治,“他生母是个外室女,是个婢女,当初也只是个没品级的采女,投胎到这样的肚子里,天生就该做太子。
如此想来,聂诗诗和太子竟一直在吸本宫的血,享着本宫的荣华富贵,惦记着如何踩死本宫,果真是坏根坏种。
端康,你当初随口一言就封了他做太子,如今废了他也不必兴师动众,还是你反悔了,不再立本宫的儿子为太子?不再顾念本宫的意愿?”
另一位皇叔看不下去了,沉声道:“德贵妃受宠人尽皆知,但多次参与废立太子之事未免太过荒唐!立谁做太子,皇上心中有数,如何能顾念后妃意愿?”
容萱接口道:“若不顾念的话,聂诗诗婢女出身、犯下大罪,又是个外室女,皇叔以为,她的儿子能做太子吗?”
那位皇叔语塞,要是不顾念容萱的话,聂诗诗算个什么东西,立她儿子做太子,满朝文武都不能答应,之前没意见还不是顾忌聂久安吗?不少人看向聂久安,聂久安单膝跪地,郑重恳请皇上废太子。
其实所有人都能理解,单就聂贤打着痴情的名号弄了个外室女回来,还安排在容萱身边二十年,换成谁都能被膈应死,怎么可能认对方的孩子为子,还立做太子为之保驾护航?
今日容萱多次不给皇上颜面,恐怕一个原因是皇上背着她对聂诗诗有情,另一个原因就是再不想看到有关聂诗诗的一切,宁愿撕破脸惹怒皇上也要逼他废太子。否则过了这个时机,再想提这件事就难了,废立太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容萱见殷治阴沉着脸迟迟不开口,又说一句,“世间万事皆有命数,有时强占了不该占的位置,怕不是有福之象。”
殷治忽然想都一件事,他从前把每件事都安排得很好,将对诗诗和孩子的宠爱也藏得很好,利用容萱和聂家的势力去保护他们,他便可以高枕无忧,暗中发展势力并联合聂贤对付聂家。
但如今,一切几乎已经真相大白,聂家不会那么容易对付,聂贤成了废棋,聂诗诗也被打入冷宫。若再让一个三岁小儿做太子,那就是闹市抱金砖,必死无疑。他不可能时时刻刻护住太子的,当容萱表态之后,皇后、贤妃,甚至其他年轻妃子都会把矛头对准太子。梁家就会为了让大皇子上位对太子下狠手,如今他对爱子最好的爱护竟然只有废太子了!
事情到底如何发展成这样的?他还在为朝堂的事头痛,后宫就突然形势大变,打乱他所有的布局。殷治恍惚了一瞬间,很快冷着脸下旨,“废去二皇子太子之位,小小稚童看不出品性优劣,这太子之位,日后朕自会选最合适的皇子。念二皇子年幼无知,以后交由皇后教导,皇后母仪天下,堪当此任。”
殷治这次说完便大步离去,谁都看得出他的愤怒,被逼成这样,说他是聂家傀儡也差不多。但也有一部分人觉得痛快,毕竟从头到尾瞧着都是殷治有问题,容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将来容萱没有亲生的孩子,年老色衰不再受宠的时候,聂家也会失去宫中的依靠逐渐走下坡路。
众女眷是最了解其中感受的,许多事男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哪里能理解女人在后院中的痛苦?有人觉得容萱争了一口气,也有人觉得容萱太傻,犯不着活得这么明明白白,到最后还不是苦了自己?要收拾小孩子有的是办法啊。
但不管怎么想,这一日大家都为这一代宠妃唏嘘。谁能想到印象中那个高傲骄纵、宠冠后宫的德妃娘娘,竟也有这么多不如意?
如今看着容萱淡定自若,还能同他们微笑,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人人都感到佩服。不管将来如何,至少此时此刻,德妃,不,德贵妃一定是最痛快的那个人。
古往今来,从没有一位能将皇帝逼到如此地步后还晋封贵妃的,也许这位德贵妃的时代还长着呢!
皇后突然得了个便宜儿子,虽然没记在她名下,但让她教导就是她的养子了。皇后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不是生怕别人碍着德妃吗?如今让皇后有儿子,不是压了德妃一头?
皇后突然觉得,皇上肯定就是用这种方式给聂家警告,也给容萱惩罚,无形中收回了一份纵容,往后不再是容萱的儿子一家独大了,就算容萱真能认下贤妃的儿子,皇后这边也能斗个平手。
皇后先恭送太后离去,随即叫人带上二皇子回宫。她心里既兴奋又痛恨,还很混乱。那个铃兰害了她的孩子,她还不确定是否和聂诗诗有关系呢,如今聂诗诗的儿子竟成了她的孩子。
但方才二皇子看清了聂诗诗的真面目,正好不再认聂诗诗,又被容萱给废了,只要她教育好了,绝对能得到一个孝顺的好儿子。到时她就是最大的赢家,又何必在乎孩子是不是聂诗诗生的呢?她可不像容萱那么刚烈,有儿子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她这晚绝对是赢家!
贤妃回去思来想去,都觉得形势对她有利。容萱当众提了大皇子,皇上又说了选最合适的,众大臣就一定会分出注意力到大皇子身上,只要她将儿子教好了,让梁家跟着护好了,将来一定大有可为。
而她暗中做的那些事都被铃兰扛了,直接翻篇了,她还算和容萱结了盟,这晚她绝对是赢家!
王修仪回房瘫软了好久,才敢相信这件事真的翻篇了,没人会查到她了。她只觉得九死一生,下定决心以后再不干这种事。同时她又忍不住欢喜,德妃升了德贵妃,妃位上就一位也太难看了些,一定要升人上去的。挡在她前头的聂昭仪被打入冷宫,那会被皇上看到的不就是她了吗?
她成功铲除了讨厌的绊脚石,还有可能再进一位,正好皇上和德妃关系出现裂痕,她可以趁虚而入暗中争宠,若是能幸运生个皇子,将来说不定还能争一争太子之位呢。这晚她才是赢家啊!
太后去小佛堂念了会儿经,想想以后不用再照顾皇上喜欢的女人孩子,不用担责任,算是摆脱了一个大包袱。她当时帮着说话,都在恰当的时机,应当能借此修复和皇上的关系。皇后如今得了个养子,要想和德妃、贤妃斗一斗,势必要求到她这来,那她这个太后就能做得舒舒服服。这场后妃之间的争斗,实则她才是赢家!
容萱回永秀宫的时候,德顺担心地问:“娘娘今日如此强势,会不会引起众怒?若她们联手对付娘娘,该如何是好?”
容萱嘴角微翘,“她们只会觉得自己得了好处,既没吃亏,自然要悄悄享受胜利的果实,如何会费力对付本宫?她们怕还要感谢本宫才是,顺便再嘲笑一下本宫太蠢。”
绿萝的头已经包扎好了,在旁笑道:“娘娘要是蠢,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今日娘娘让奴婢做的简直就像预演过一样,一分一毫都不差,奴婢幸不辱命,全都没出错。”
紫苏也笑道:“当时奴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瞧着都怕,这要是错了一步,后头可怎么办啊。绿萝好样的,也就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上和那么多大臣面前耍花样了。”
“是娘娘教得好!”绿萝嘻嘻笑道。
她从退出宴会厅开始就绷紧了弦,想办法让太后和贤妃身边的人同她一起走并不容易,再在路上拉一个官员女眷做证人就更难了,天知道她当时手心里全是汗,不过许是她天生胆子大,被抓回宴会厅的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吵着嚷着喊冤,打铃兰,当时她含沙射影骂的不止是聂诗诗,还有殷治啊!
之后她说的每句话都是设计好的,是在引导人、在替容萱表态,甚至额角撞到桌子腿都是她练习无数遍的,看着流了好多血凄惨得很,实际上只是一点点皮外伤。这是最关键的一点,让太子愤怒地一扑直接变成了“刺杀”,也让她“忠心护主”抹平之前一切失礼之举。
看看李御医都被流放了,虽说李御医知情不报是有罪,但绿萝当时御前失仪,在皇上面前两次打人,同样有罪。只不过容萱护着她的态度很明显,她也确实忠心护主,这件事就没人追究了,否则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福德已经知道铃兰是皇上的人,被严刑拷打的大部分人都是皇上的人,唏嘘道:“幸亏奴才命好,跟了娘娘,若还留在那边啊,说不定今日就要没命。”
福顺不理解地道:“丽云宫那么多皇上的人,怎么皇上能被蒙在鼓里这么久呢?”
福德嗤笑一声,“这就要怪那总管大太监了,太自负,总觉得他一个人能把皇上所有事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不,形势变了,他没发现,或者说他忙着别的事没顾及丽云宫,那丽云宫肯定按照老吩咐,不能轻举妄动啊。本就是隐在暗处的人,上头没发话,他们哪敢动?再说聂诗诗也瞒着他们,跟铃兰两个人就敢策划这么大的事,铃兰死得不冤。”
“谁说铃兰死了?”绿萝秘兮兮地笑道,“我当时啊手心里抹了药,几巴掌打在铃兰嘴上,让她撞柱虚弱的时候就呈现死相了,实际她还有气。要不怎么说娘娘料事如呢?竟然能猜到皇后会恨得要走铃兰的尸体!我当时还担心铃兰会被丢去哪呢,万一半夜诈尸再吓死谁。”
紫苏扑哧一笑,“大概吓死皇后的人吧,也不知什么时候皇后才会知道她那胎是皇上给的药,到时候才有好戏看呢。”
聂容萱在识海中感叹道:【他们跟着你以后变了好多,变聪明了,也变机灵了,还变得有人气儿了。】
容萱好笑道:【那你呢?我看你今晚没如何激动,比之你我初见时,已然大不相同了。】
聂容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上辈子死前好多年,我都活得好累。那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有人都没问过我想要什么,给我婚事、给我婢女、给我下药、给我太子、给我特权……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好累,一直撑着我的就是想要报仇的那股劲儿。
但跟在你身边,我发现报仇不再是一件难事了,我那股劲儿就卸掉了,我感觉你好像我的姐姐,如果我有姐姐的话,我就想要你这样的姐姐。】
【宠爱你的姐姐吗?】容萱笑道,【可我不会做你一辈子的姐姐,所以这些还是要交给你。不过这次我会问,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看刚刚你还有心思留意那个殷锦安,我特意过去让你近距离看看,如何?】
聂容萱不好意思了,她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看那个宗室子弟眼熟,多看了几眼,容萱还以为她看上人家了,特意坐过去问人家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