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霁连忙举杯站起:“谢谢哥哥。”
杯盏相碰,邵七倾着身挡住元贞的?视线,小指轻轻在镯子上一勾,金珠底下的?环扣开了,露出镯子心里卷起的?小纸包,明雪霁抬眼,邵七嘴唇动?着,无声几个字:蒙汗药。
下面几个字说出了声:“妹妹喝水就好。”
哒一声轻响,环扣扣住了,明雪霁心脏狂跳着:“我知?道了。”
“行了,吃一杯就走吧,”元贞觉得不?快,靠那么近干嘛,又好像故意挡着他,不?让他看见似的?。鬼鬼祟祟总不?让人放心。一把拉开邵七,“不?送了。”
毡帘打起,外面寒冷的?空气一闪而入,邵七走出去又回头:“我等着妹妹。”
“谁要你等!”元贞甩下帘子。
现在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元贞合身抱住,喝了点酒,微红的?眼梢:“簌簌,睡吧。”
多少天不?见了,想她得紧,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都想要她。猛一下吻住,亲着咬着,看见她身上一点点留下他的?烙印,呼吸交缠着,她微微发着喘,柔软带嗔的?埋怨:“你洗一洗再说,臭。”
臭吗?应该是臭的?吧,出去十几天不?曾洗澡洗头。她竟然嫌弃他,真是有趣。元贞大?笑着:“熏到?你了?行了,我洗。”
热水送进?来,哗啦哗啦倒进?桶里,元贞纠缠着,拖着明雪霁一起进?了浴桶,她腕上的?手镯没摘,明晃晃的?看着不?舒服,邵七送的?,她干嘛要戴别人送的?镯子!“取了,以后再戴。”
明雪霁裹着浴巾站起来:“我先放回去。”
元贞伸手来拉,没有拉住,她滑溜得很,鱼一样,从他手掌中逃脱了,跑去了卧房,元贞跳下来追,水淋淋的?,沾得地毡上都是水,她娇嗔着:“快回去,冻着了,屋里弄湿了冷。”
他不?怕冻着,可他怕她冷,元贞果然又钻回浴桶,不?多会儿明雪霁回来了,拿着水杯,柔声唤他:“喝点水吧,拢着火盆,屋里干得很。”
懒得喝,有什么好喝的?,只想早点洗完,早点做正事。元贞胡乱搓了几把,忽一下跳出来:“洗好了,睡觉!”
他扑上去,光溜溜地抱住她,她低呼着躲闪:“别把水弄洒了。”
一杯水而已,有什么稀罕的?。元贞伸手来拿杯子,想要丢开,她怎么都不?肯,他抢得急了,她忽地仰头一口喝下,向?他吻了过来。
元贞瞪大?眼睛,惊讶着,随即又闭上。她从来不?肯这样。她害羞得很,从不?敢这么主动?,就连他主动?,她也都是躲避害怕,从不?肯跟他弄这些?花样。但她今天很热情,也许是太?久不?见了,都说小别胜新婚,她肯定也想他得紧。
元贞紧紧吻着,唇舌交缠,她口中温暖的?水一口一口渡过来,他便一口一口咽下去。水而已,又不?是酒,况且喝酒他也不?容易醉的?,可这会子,被她异乎寻常的?热情弄得醉了,腾云驾雾一般,只凭着本能抱紧,亲吻,欢爱。
世界在摇晃,在恍惚,她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朦胧,元贞觉得困,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还是紧紧搂着她:“簌簌……”
明雪霁也在昏沉中,加了药的?水经过她的?唇舌,渡进?他口中,总也是沾染了点吧,哥哥说喝水就好,水,就是解药吧。耳边听见元贞越来越轻的?呢喃,从前他都是不?知?疲倦的?,一整夜都不?肯停,此?时的?他动?作越来越轻,那药,开始起效了。
“松寒。”轻声唤着,推着,他沉沉地闭了眼,劲健的?身体滑在边上,睡着了。
明雪霁挣扎着起身,壶里水已经冷了,对着壶嘴胡乱灌了几口,昏沉的?头脑霎时清醒过来。
她得走了。
穿衣挽发,小心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他睡得那样沉,微微打着鼾,孩子一样干净的?睡颜,真是舍不?得啊,可她必须走。明雪霁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松寒,我走了。”
割断最后一丝不?舍,闪身出门?。
廊下的?灯火不?知?道什么灭了,安静得很,只有一片片雪往下落,簌簌的?声响,邵宏昇从阴影里闪出:“走。”
走了。明雪霁回头,望向?卧房。松寒,我走了。
等你愿意听我说话的?时候,我会回来。
第0章
风停了, 雪还在下,身后是漆黑的夜,眼前是无穷无尽,白茫茫的大地?, 明雪霁努力奔跑着。
看不见方向, 也不需要方向,舅舅在身后带着, 哥哥在前面领着, 马蹄翻飞,掀起白色的雪沫, 空气?冷冽而新鲜,灰白的天地?间矗立着冬日的树木,一棵接着一棵,绵延伸向更远的远方。
“咱们还是去义县,那里离海最近,”邵宏昇说着话,没有?刻意?伪装,是和?邵七一眼, 微带点卷翘的南边口音, 听在耳朵里无端就让人觉得安心,“船在那里等着。”
明雪霁回忆着地?图上的义县,在沙昌东南两百多?里地?,她问过青霜, 快马加鞭不停歇地?赶路, 一天下来能走三四百里, 她也许不如青霜那么强健,但她也能忍耐的, 近来一直都有?打拳骑马,好好吃饭吃药,她身体好得很?,有?一天里不停歇,至少也能跑两百里吧。“舅舅,我身体比从前好多?了,路上不用歇,咱们快点走吧。”
“好。”邵宏昇心疼着,这个从小没了娘的外甥女真是懂事得让人难过,很?想让她歇歇的,白天里各种惊吓劳累,夜里又不能睡,但对手是元贞,那么个厉害人物,便?是此时?知道他中了药睡着,也觉得他好像随时?都能追过来,让人一时?一刻也不敢放松,“每隔三十里换一次马,你困的话只管睡,我和?老七轮着带你。”
“我不困。”明雪霁望着前面,好大的雪啊,一天一夜了还在下着,北境的天地?这么大呀,来的路上一直关在车里,什?么都没看见, “我能熬住。”
奔驰,向前,一片又一片,旋转着落下的雪花,沾在脸上一下子化?了,细细一点水,很?快又结成霜花。明雪霁贪婪地?呼吸着,多?么干净自在,许久不曾嗅过的空气?。天还是灰蒙蒙的,因为?到处都是雪,也不见得很?黑,他们到了第一个补给点,换了马喝了热水,现在,他们又开?始跑了。
向前,向前。向着大海,向着,家乡。
***
元贞在混沌漫长的梦里。下着雪,白茫茫、空荡荡的天地?,他在跑,在找,有?很?重要的人,绝不能失去的人,到处都是是雪,迷乱了视线,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觉。雪,那个人,那个重要的人,跟雪有?关。是谁。一片又一片,无穷无尽的雪花,落了满身,簌簌的轻响。
簌簌。簌簌!
元贞猛然醒来,叫出了声,急急向身边摸着捞着,扑了个空,头脑一下子清醒,睁开?眼时?,看见空荡荡的衾枕,只有?他一个,明雪霁不在。
她去了哪里?
元贞跳下床,蜡烛没熄,桌上还放着昨夜的残酒,她去了哪里?
“簌簌!”找着唤着,猛一下拉开?房门。
寒冷的空气?驱散残余的混沌,元贞看见雪下得很?大,和?梦中一样,廊下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灭的,漆黑的长廊映着发?白的雪地?,无端不祥的感觉。
她去了哪里?元贞觉得恐慌,也和?梦中一样:“来人,来人!”
房前屋后,值夜的侍卫纷纷涌过来,元贞嘶哑着嗓子:“人呢,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