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的威压让明雪霁觉得怕,本能地瑟缩,脊背压在石壁上,冰冷潮湿,他沉着脸将她拉起?一点,手?垫在她背后:“我没定亲,也不会定亲。”
元再思那?么说,大概是想替他解围,就算不是,就算是真的在给他议亲,他也决不会答应。他的事,绝不容许任何人摆布,尤其?是元再思。
明雪霁泪眼模糊地摇头。怎么会呢,他父亲亲口说的议亲,又怎么会是假?还不知他要定下的妻子是谁,然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世上,再多一个像她一样痛苦愤怒的人。
脸被捏住了,他盯着她,黑眼珠幽沉沉的:“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定亲,也不会定亲。”
在她回应之前,他用力吻住了她。
与方才那?个生涩摸索的吻不同,这一次,他攻城略地,匹马深入,明雪霁呼吸不上来,被迫仰着头,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头顶石缝里深绿发暗的苔藓,孤零零几片叶子,不知哪里生出?来的野草。
元贞在亲吻的间隙睁开眼,看见她微仰的眼眸,这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竟是闭着眼的。沙场上刀头舔血的人,便是睡觉也都习惯于睁着一只眼睛,可他现在,竟然在她面前,闭上了眼。
无异于把最脆弱的要害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她面前。这样的自己让他惊讶,想不通是为什么,然而她睁着眼,她并不像他那?样沉溺。是他亲的不好,不如计延宗吗?
这念头让他生出?愠怒,亦有一丝不甘,唇舌找着她的,勾着缠着,耐心练习,睁着眼睛观察她的反应。
明雪霁不得不闭上眼睛。呼吸不过来,心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抽走吸干了,腿开始发软发颤,抖得站不住,他的手?横在腰间支撑着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带着薄茧的手?指隔着衣服抚着腰肢,一点点探进去。
怎么能这样。他要定亲了,他怎么能这么对她。明雪霁挣扎着,在被他裹挟的瞬间,用力咬下去。
舌尖尝到腥甜的滋味,束缚骤然松开,明雪霁看见元贞怒气勃勃的脸,让她害怕,又来不及害怕,只管飞快地往外逃。
脚刚踏出?洞口,又被他抓住,现在,他们在山洞边缘了,半边身?子露在外面,脚边是方方一个鱼池,深夜里鱼也不睡,慢悠悠地游过来,似乎也在窥探他们。
明雪霁在他手?中徒劳地挣扎,叫也不敢大声:“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不信我。”元贞轻嗤一声,“我居然,要向你解释。”
现在他确定了,她不是害羞,只是不信他的话。真是可笑?,他几时对人解释过什么?居然对她解释了两次,她还不肯相信。
明雪霁看见他越来越低的脸,他又要亲她了,在月亮光底下,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所有的挣扎都是没用的,她抵抗不了他,脸越来越低,看见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他却?突然停住。
他松开了她。抬手?捂住额头,明雪霁看见他拇指中指用力压住两边太阳穴,他按得很用力,手?背上青筋暴出?来,太阳穴上也是。
这让她本能地感?觉不对,想问,听见隐约的脚步响,不远处灯笼的光一晃,宫人们找过来了,明雪霁再也来不及多想,飞快地逃了出?去。
脚步声远了,四周安静下来,元贞压着太阳穴慢慢走进山洞,沉沉吐一口气。
疼痛,麻木,晕眩。无数炫目的光线在眼前跳跃,嘴唇、脸颊甚至双手?都开始麻痹,而且这麻痹的感?觉,正在迅速扩展到脊椎。
这是他这一两年里,头疾发作最严重的一次。以往无非是疼上一两天,然而这次,或许是因为屡屡动怒的缘故,持续的时间格外久,程度也格外猛烈。
譬如这种?四肢麻痹的感?觉,只在最初受伤时有过,这么多年极力养护,已经极少再有这种?情况,此?时却?突然开始了。
按经验来说,接下来将是一波让人恨不得把头颅劈开,把内里全?都掏出?来砸碎了的巨疼,见不得光,受不得风,说不出?话,甚至根本不会说话,因为理智思绪,在这时候,都是不存在的。
简直就是个废人。
元贞闭着眼睛默默站着,四周安静得很,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这个时候,就算他所向披靡,就算他权势滔天,也只能自己一个人熬着。
黑暗中突然有什么响动,逐渐模糊的意识分辨不清,那?响动越来越近,元贞伸手?握住袖里的暗器,却?突然听见一个柔软的,迟疑的声音:“你怎么了?”
露台处,计延宗口中与人谈笑?着,一双眼四下张望,寻找着明雪霁的身?影。
她离开已经好一会儿了,更衣的女?眷陆续返回,但?她一直没有露面,这让他有些担心,别的女?眷都不是第一次入宫,又都是见多识广的高门贵妇,唯独她胆小没见过世面,该不会闹出?什么岔子了吧?
眼看祁钰正被众人簇拥着谈笑?,并没有留意到他,计延宗不动声色从阴影中离开,快步向偏殿走去。
月色下宽阔的宫道像一条银白的带子,安安静静伸向远处,蓦地想起?去年中秋时他在备考,直忙到深夜才有空闲陪她,那?会子她独自坐在门前望月,听见动静时回头看他,弯弯一双笑?眼:“宗郎你看,月亮照得地下白白的,像一汪水似的。”
眼中不觉带出?了笑?意。她没读过书,不懂什么风雅的言辞,然而这句话,倒是极富诗意。
迎面一个提灯的宫人匆匆走来,看见他时脸上急急说道:“计翰林,尊夫人方才从偏殿更衣出?来,突然不见了。”
计延宗心里一紧,果然。忙问道:“是在哪里不见的?”
“那?边蔷薇花门那?里。”宫人回头一指。
计延宗抬眼,看见青枝绿叶一道蔷薇花架出?的花墙,中间留着扇满月也似的门,门侧能看见一座不大的太湖石假山,一方小小的清池。“我过去看看。”
山洞里,元贞慢慢睁开眼,模糊晕眩的目光认出?了眼前人。明雪霁,她回来了。
这个胆小得跟兔子一样的女?人,这个方才咬了他两口的女?人,她不信他,又回来做什么。
然而身?体不受控制,上前用力抱紧。
第45章
计延宗穿过蔷薇花门, 快步往假山跟前走去,皇宫里不得喧哗,便是着?急寻找也?不敢大声,只低低唤着?:“雪娘。”
山洞里, 明雪霁猛地一惊, 他怎么来了?着?急也?不敢大声,压着?声音央求:“我得走了。”
元贞死死搂住。明明听见她的央求, 明明知道她很怕被人发现, 然而?就是不想松手。头疼得厉害,像最初受伤时, 被利刃劈开的痛苦,手臂也?开始麻痹,然而?抱着?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她的香甜柔软似有一种的力量,让他在无边苦楚中,异地觉得安稳。
就好像万丈悬崖,突然有了柔软的托底, 不想松手。松手了, 她就要逃。他上哪儿再去找她。
“雪娘。”脚步越来越清晰,计延宗唤着?,越来越近。
明雪霁开始挣扎,然而?她的力量比起他的简直不值一提, 怎么都?挣不脱, 双臂箍死了, 头脸身体都?被他紧紧按在怀里,嵌得那么牢, 像头顶的野草,嵌进沉沉的石壁。
脚步声近在咫尺,计延宗一只脚踏进洞中:“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