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萧钦竹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现在,此前在扎穆寨时所想的问题再度回到脑海中。
庄良玉一贯只有事情的脑袋里终于开始思考关于感情的问题。
不过她也想不了多久,因为眼前还有无数的公务在等着她。陵南道的五州七十二郡有无数百姓生计等着她去处理。
哪怕有赵衍恪在又怎样?
说到底,一个习惯了居于上位的皇子,一个想要当皇帝的人,哪里学得会用平视的目光去看在底层挣扎求生的百姓?
负责统计各地受灾情况的户部主事正在汇报,在提及各地因冰冻灾害而出现的死亡人数时,仿佛如释重负一般说道:“根据目前的统计,因这次冰冻灾害而出现的死亡人数只有六万两千余人,比预计情况好上不少。”
坐在首位的赵衍恪听到这个数字也眉头一动,在做诸位官员脸上也都有喜色。
“当真只有这些?”
户部主事点头,“截止前日各地报上来的数字,目前只有这些。”
“这倒算得上是件好事了。”
“多亏诸位大人救灾有功,这下总算能交差了……”
一时之间,议事厅里乱糟糟的。
庄良玉皱起眉头,情越发厌恶和冰冷。
一直坐在她身边的萧钦竹试图去握她的手,庄良玉深呼吸两下,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站起来。
沉声道:“‘只有这些’?‘好事’?‘交差’?”
“诸位国之肱骨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屁话!”庄良玉怒道。
“庄良玉,四皇子在这里,你不要言出不逊!”
“此等议事重地,何由你一个女子来放肆!”
庄良玉冷笑一声,不等萧钦竹和一直旁听的贾於期以及祝木长老帮她出声辩解,便直接开火。
“我放肆与否与我女子的身份无关。现在言出不逊的人不是我,是尔等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庄良玉说着,沉冷的视线扫过方才所有敢为这个数字而松一口气的人。
锐利的目光直接将这些妄图安稳养老的,又或者是想着升官加爵的官员们逼得错开视线。
“死一万人两万人是个数字,死十万人百万人还是个数字。拿百姓的命往上爬,尔等何来脸面说这是好事?又何来脸面说这能交差?”
庄良玉凑近刚刚嘲讽得最欢的户部员外郎——就是那日在扎木寨里对几个小孩子也毫不留情的家伙。
“这位来自文家的户部员外郎,你能拍着胸脯站在这里告诉所有人,你在陵南道有功吗?”
“至、至少我无过!”这小员外郎直接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跳起来反驳庄良玉。
庄良玉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不出错啊——”
“只可惜对于一个官员而言,无功便是最大的错处。你身为朝廷命官,不能造福一方百姓,不能为圣上尽忠尽忧。既然你毫无用处,你说要你作甚?”
庄良玉说完,直接迎上赵衍恪的视线,“王爷,您说说看,若是一个人无用了,该当如何?”
赵衍恪的情平静而深沉,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无用的物件,该被扔掉。无用的人——没用了,便给有用的腾个地方。”
一时之间,所有人噤若寒蝉。
……
第3章 一起
也许有着谕旨亲封的庄良玉说话分量不够重。
但这些人不可能不畏惧赵衍恪——这个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大雍朝可没有什么立嫡长的规矩, 一贯是能者居之。
所以这些话由赵衍恪说出来,对这些人有着完全不同的威慑力。
即便庄良玉话语说得再怎么一针见血,句句戳人心肺, 但到底她是个女子。这份偏见先天便存在于这些习惯了在女子呼风唤雨,指使女子一生的男人们心中。
无论庄良玉的能力有多强,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女子的异想天开而已。即便做出些功绩,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撞上大运罢了。
庄良玉自知这些, 所以端正地站了上风之后便不多做纠缠。这些人记吃不记打,只会觉得是君子不跟女人计较。
退一步是他们讲究谦让。
庄良玉将这些人好面子的心里拿捏得死死的,就是要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压制和占上风中,让这些人学会如何去尊重女子, 如何去听女子讲话。
这场议事到这里结束,本来就各有心思的人不欢而散。
庄良玉身心俱疲地准备回去冷静。
走了许久, 她侧目看到一直走在她身旁的萧钦竹。发现他似乎很少说过他的想法。
突然停下脚步, 问道:“郎君,你可曾觉得我说这些话是异想天开?”
在萧钦竹开口之前, 庄良玉打断道:“我想听实话。”
萧钦竹思忖片刻,沉吟道:“并非是异想天开,但想要扭转这些人的想法绝非一夕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