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房间翻来覆去捯饬一遍,她真从床下找出一口箱子。这箱子皮样精美,以铜鎏金千丝锁扣闭合,倒也称得上贵重。叹一句可惜,她用内力震碎锁口,开启了这口秘的宝箱。
随着箱中之物重见天日,少女面上不觉一怔。
这口用料讲究的箱子里,只有个简陋的纸鸢,还有数个用树叶折成的花卉。最开始在菩提园时,她只会折月季、蔷薇,后来慢慢会折一些百合。
那时,他叫思邪,闲暇时做的这些小玩意都是送给他拿着玩的。
如今,全都泛黄了。
圣王蛊不在这些地方,风禾开始沉思,一遍遍回想是否有遗漏的角落,毕竟系统的吐真剂绝不可能出问题,蛊王一定在这里……就在此时,床上的段怀秋再度剧烈咳嗽起来。
她回,忙情真意切道:“段教主,你吃的面团里加了十香软经散,就算冲开点穴也无济于事的,何必讨个真气逆行的苦果呢?”
顿了顿,她坐到少年身边,用喜帕擦去他唇边的血污。
段怀秋喜穿广袖宽服,起风时衣袖就像在起舞,似极了对她下相思蛊那夜召来的翩翩蝴蝶。
而今天的这身喜服,是汉人正襟危坐的君子味道,虽然也很好看,却着实不是他的风格。
少年一直紧盯着她,不曾闭眼。口舌与身上虽无一处能动,攥得发白的拳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风禾从那人的眼里读到了对方的意思,“你想问,是谁让我做的这一切,是吗?”
其实她也不十分确定,但内心隐隐觉得,段怀秋最想问她的就是这句话。
床上的少年闭了一下眼睛。
风禾摇头,“无人指使,圣王蛊这样的东西伴随腥风血雨,师徒反目,你师父,蓝若,泽长老,还有许多许多的人……你我也不能例外。”
说完,她将少年攥得发白的双拳掰开,掌中鲜血淋漓,已是被指甲掐烂了,用大红色的喜帕擦拭也总擦不干净,她叹息:“为压抑药性不惜自残,你就如此不愿意告诉我圣王蛊在哪。看看,没一块好肉,我都要以为这些血肉也是蛊术变的,而不是真长在你身上了……”
话音刚落,少女皱起了眉。
吐真剂不可能有错,段怀秋极力反抗也遮不住圣王蛊就在这间房里的事实。然而屋子里没有,他身上搜了一遍也没有,那就只有……
风禾情古怪地自枕下取出剪刀,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我的家乡流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叫马叁娘的人保管着一把能开启惊世宝剑的钥匙,为了能确保钥匙不被他人替换,你猜她把钥匙藏在了哪?”
“我希望你没和她一样,把东西藏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扑哧,是剪刀扎进血肉的声音。紧接着是婉柔的细细响动,细小到像啮齿动物啃食食品,无人在意,无人倾听。
虽然见过无数垂死之人的模样,但当少年眼角的泪混进被鲜血染湿的枕巾里,她的手有一刹在颤抖。
只要猜对了,只要足够快,一定没多痛的,她的手多快啊……
没有哭喊,没有尖叫,喜气洋洋的床上,少年无法言语,绝望的眼一直死死盯着他,鲜血染红她的掌心,也染红他的眼眸。硬生生挖出眉心朱砂的那一刻,他周身抑制不住地激起一阵痉挛,那种刻骨的心痛,不知为什么,她竟能共情。
“滴,您已获得重要物品:圣王蛊。”系统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响起,她紧张的心为之一定。
是了,这种感觉一定是子母相思蛊的邪用,一定是。只要再将母蛊处理掉,她就彻底自由了。
“段教主,我知道你恨。”
剪刀已对准少年心口,她杀过很多人,知道怎么让人快速无痛地死去,但在这一步之前,她还有话要说。
“记住,杀你的人叫顾玉安,死后寻仇化鬼不要找错了人。”
山止川行,风禾尽起,风禾本就是假的,只有杀他的心是真的。世道说不清是非黑白,可阳光之下,还有地府,还有游魂,他来世不死不休的报复,她等着。
剪刀刺入心口,金属的凉与她眼中的冷说不清哪个更让人痛。
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整个世界都在陷落,耳边有声音模糊地说:“永别了,段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