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您再养一养身体,就会好些。”
双喜强颜欢笑,陆靖柔脸上不见半分笑影子:“萧阙现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
白日见面,免不了哭哭啼啼。与其相对落泪,不如自己心狠痛快,还他半生安宁。陆靖柔特地叮嘱安汤熬浓,保他整夜昏睡,敲锣打鼓叫不醒。康生事先打点过宫门口侍卫,方便她卸去满头珠翠,拢着深色兜帽,跃出门槛,一阵风似的跑过长街。
萧阙脸色不甚好,确切说是差得惊人。脸青唇白,呼吸也不匀停,身上只剩一层单薄肉皮勉强收裹骨头。她惊得一脚踩空,幸好康生及时搀扶。她不敢高声,只能低颤嗓子问康生。康生起先不愿说,见她色哀戚,只得据实以告。
“皇上成日出昏招,掌印纵然身居高位,也有应付不来的时候,皇上就变着法磨他……”
陆靖柔心里门儿清,宫中万事不知太平岁月,岂能来得这般安稳。
“你说实话,我受得了。”她咬住唇侧的肉,用流血创口抵挡心痛如绞,“皇上是不是用我要挟他。”如若不是因为她,依萧阙的性子,怎能忍辱负重,次次低头。
康生无声点头:“皇上为人娘娘清楚,但凡他老人家想要,没有得不到的。掌印曾直言劝谏,却被皇上威胁。他为皇上办事,成与不成皆系在娘娘一人身上。”
陆靖柔自嘲一笑:“想不到我这条命,还算金贵。”
她朝萧阙床前脚踏慢慢跪坐,听得身后康生退身掩门动静,才放心大胆靠在床边,凝视那张病容憔悴的脸。她当年无依无靠,异想天开硬着头皮兜搭他,只为谋求一线生机。结果白白招惹他,却又害苦他,一路挣扎到头,只落得作茧自缚。
真是可笑。
昨日宫中来人为她量身,封后大典将近,她被宫女们推来转去,硬镀一层喜气洋洋,红得刺目。陆靖柔套着这身富贵壳子,步履艰难。
“怪没意思的,是吧?”
陆靖柔俯下身子,将脸颊贴在他敞开的掌心,假装那是他的怀抱。她闭着眼睛盘算半晌,觉得心惊胆寒。干脆蹬掉鞋爬上床,将大半个身子都贴上去,不怕一身病骨硌人。
“你带我走吧。”她把脸埋进他瘦硬肩膀,鼻端全是他柔和沉静气息,“萧阙我害怕,我没法子了。”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雪白寝衣上,晕开大片湿痕。
恰在此时,萧阙不安地哼吟一声。陆靖柔吓得生生止住哭泣,一滴泪尚凝在颊边。
萧阙双眸紧闭,本能地翻过身子,将她环在怀里。他病中昏沉,半梦半醒,误以为女入梦。可是她躲着不见人,在梦中还哭个不停,究竟在哪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不哭,我在……不哭了……”
他的安抚果真有用,怀里的抽泣渐渐平息。于是他把她又向怀中揽了揽,口中模糊嘟囔几句,复又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