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柔唾沫横飞慷慨激昂地表演完,忿忿地又往嘴里填了一口梅花包子。皇帝听她一通臣妾老子你呀我的混说,反而笑起来:“往后当着人面可不能这样,一不留真成不知礼数了。”
“是。”她恭恭敬敬地点头,又道:“臣妾听她来回来去就那点儿话佐料,就出去多转悠了几圈,可巧就遇见了如意儿。”
皇帝那湾浅浅的笑还挂在嘴边,沉吟道:“朕与皇后是少年夫妻,这些年她的性子朕一清二楚,平时碍着面子不好说什么。倘若受了委屈,只管来找朕,朕给你主持公道,好么?”
怎么个公道法?皇后是草原上来的,背靠十多个蒙古王公部族的势力。在绝对力量面前,公道就是笑话。陆靖柔闷声不吭地挑火腿里的笋丝,一根两根全扔他面前金碗里。皇上疑惑地看她一眼,陆靖柔嘴里嘟嘟囔囔:“笋齁得慌,我才不吃。”
他尝了一口,有些惆怅地说:“朕知道你心里有气。只是许多事,朕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后安,北方就安。北方太平,他的江山社稷就安稳大半。天子倘若连国土城池都守不住,何谈庇佑万民。
一年年苦熬苦撑,他是如此,父皇亦是如此。名义上的女人一大把,在后宫锦衣玉食供养,高枕无忧过活。而心爱的人,除却一颗真心,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连命也留不下来。
他记得母妃的眼睛。母妃轻飘飘地躺在乾西五所的砖地上,眼睛到死都不曾阖拢。
皇帝扔了筷子,抬手捂住了脸。
陆靖柔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连唤几声,他才闷闷地从指缝里答道:“朕头疼。”
她闻言愣了一刻。
唯有真正体会过自由的快乐,才能明白生于桎梏的痛苦。他自幼被铐在君王之道的重枷里,一言一行严格教管,才十九岁的年纪,说话口气比四五十的大臣还老成。陆靖柔很想拍着胸脯对他说:这狗皇帝咱明儿个不当了!姐姐带你出宫撒欢儿玩去,再也不回来。
可惜她不能。
于是她站起身,慢慢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