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己私欲的恶意偏差会害死多少人...
历史是这样的吗?
他突然记了起来,望着城内生灵涂炭的遍地哀嚎,毁灭一个地方居然是如此容易.
死亡,也是如此容易。
昨日种种平淡今日已腥风血雨。
而史书上一笔带过的过往是今朝清楚的血流成河。
明明两城相战,无一伤亡,明君入主,天下统一。
这是他学的历史,虎杖想通了关键,身体变得僵硬,血液倒流冷得他打抖。他此刻才感到疼痛,钻心的疼充血刺进眼睛。
“银湾姐,榴月是真的吗?她什么都会吗?这样不会受到惩罚吗?”
“是啊,她差一步就能成了,殿下放不下的太多,世界远重于她自己。再告诉你个秘密,殿下的起死回生、窥探未来、改窜过去的力量是最厉害的”
他记得自己一路看到的,赞同的点头。而那原本采奕奕炫耀的高马尾少女低了低声音。
“但是虎杖,你要知道,改变了天道定下的规矩,要承受的是最悲惨痛苦的折磨,无休无止的承担孽果,直到命运饶恕…”
他还记得银湾临行前对他说的,“我走之后,你小子要是护不住殿下,你也别活着”
他很爽快的笑着应好了的。
榴月立于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的离他那么远,远到谁都触摸不上。可她又很近,只要他甩开累赘,就能奔向她。
世人称赞的女殿下凝着众生苦楚,她从怀里拿出了一柄匕首,刀面反光.
那位君主曾经并非这样,他也是个有心爱民的太子步步争上王位,为何会变?
是三十年风光王位、权势让他迷失,还是她看走眼了…
他到了六十多的年纪,有了怕死的恐惧。他怕死,所以用一城困住她,用银湾限制她。他明明是榴月曾一手教导的君主,终究是沧海桑田。
原本以为看在过往情份与她周转下,他会心软子民,她还是错了。
交出陛下的东西,就能绕您不死!领军的如是说,他们无人退后拿着刀抵抗。
她轻笑,金光万道里青衣的少女比晚霞更耀眼,风也缱绻轻拂她的脸。
在虎杖放大的瞳孔里,少女执刀刺进了自己身体。
少年惊惧地往回跑,任凭摔倒了也顾不上的爬起,撕开的嗓音痛苦,试图制止榴月。
你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悠仁..”
榴月的话扯走了他最后冷静的经,四肢百骸都在疼。
骨在她身上…是啊,骨、骨。
他一直逃避去想的现实血淋淋摆在眼前,他求的是她的骨头,而通看未来的榴月从一开始就看出了他的目的。
那为什么要留下我这样的危险…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他。
她弯转刀柄,血流不止地涌出打湿了青玉的衣衫,浸湿手心,落在地上。
榴月用术式定住了少年的身体,上前的士兵摁住了虎杖,不让他靠前.
他疯了似的祈求榴月不要那么做….求她停下来。
可她还是抽出了骨头,鲜血淋漓地生生取骨.
榴月靠扶上城垣来稳住身形,她像是被折了只翼的蝴蝶,靠着不完整的翅膀竭力挣扎在风雪中,落败垂死.
光晕凝在她身上,人们只能窥见她模糊的动作,纤细出尘的身影,微在那节玉骨显现时,才得见女脆弱惊人的一面。
血流得过快,失血迅然令她头晕.
虎杖挣脱不开身上的束缚,他被死死压在了地上,控制不住流出了悔恨的眼泪。
都怪我的…都是我的错.如果…如果没有他,一切明明都不会这样.
他不应该带榴月来这里!
他....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榴月调转开了术式,周身的惨案被温柔的风席卷遮盖,漫天的落日晨光普照人间,一切都在修复。
而她不会了….
榴月捂着伤口,她走的很慢.
世界恍如只剩下他们二人.他却依旧动弹不得的困在地上。
少女温柔的捧起他的脸,替他擦去了眼泪.
这都不怪你的,是我本来的选择。带它回去吧,未来需要你的.
她逆风执炬,点燃了自己。
虎杖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载的疼痛涌上,他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哭着道歉.
手心被塞入了东西,那是他本该而来的目标.
不可抗拒的力量拖着他离开,他拼命挣扎抵抗,虎杖抓住了榴月的手,在她怔愣下死死握住.
“不能…丢下你!”他答应了银湾的事情可以做到,他要赎罪的。
可世界的排斥力如刀割在他身上,虎杖只能眼睁睁看着榴月松了手,她对他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真心笑,“我的花你倒是赔不了了”
眼前再也没有榴月。
面对空无一人的城墙,撑了许久许久的少女怅然转身,这次独自跌进了熔金的日暮里。
半年的经历恍若蚀骨铭心的梦,回忆翻转快的像死前回顾。一朝梦醒,只余伤痛。
哪怕回到了雾面,他也尤沉浸过去,握着那块有余热的骨头沉入不知过往的黑暗里。
虎杖跪倒在地上,无声的落泪。他看到了,他拼命看到的最后一眼,是她孤身倒地不起…
少年未曾沉迷关于他自己的快乐过去,却困在了一个本应该于他是陌生人的、榴月记忆里。
他过分热心又重感情,诚挚干净的不像话.
女像似有所动,招手散开雾面,送他回去现实.
昭笙看着那尊佛像碎裂,化为齑粉。小腹的骨头隐隐作痛,带着什么警示般的预兆发热,让她难耐皱眉。
不多时,失魂落魄的虎杖就出现在了眼前,她忙上前接住,试图唤醒点他的意识.
少年眼如同被抽走了智,只余崩溃残留的空洞。
昭笙焦急的声声询问,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动了动眼。
凝在昭笙的脸上,犹如抓住主心骨般不放,他干涩的眼眶淌了泪,沙哑着开口
对不起,对不…起”他扑进她怀里痛哭,手心里的骨遍遍提醒他回忆。
榴月…我没有救下她…对不起…老师”虎杖颤抖着声音自责.
加茂愣了愣,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再度看向碎掉的像,原来过去的自己选择了这个少年啊.…
她耐心地拍打虎杖的脊背,给他顺气发泄的空间.
她不值一提的苦难得来了曾经求之不得的垂怜。
来得真晚啊,日光。
作者有话说:
无论是意气风发还是落败濒死,你瞧,都会有人从始至终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