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觉得墨翟年纪比自己小那么多,拜他为师还挺怪的,因此没有投入墨门,就只当个旁听生。不过她也没有白上课,会不时给墨家送上粮食布疋当作束脩。而她在讲堂里也谨守外人的身分,远远坐在角落,并且不提问,免得佔用学生们请益的时间。
不过瑶姬不在课堂上提问,并不表示她不提问了,事实上她提问的数量要比全体学生加起来还多得多,因为她是以书面提问的。在那时候刻竹简是一件十分耗时耗力的事,所以没有人以书面提问,但是瑶姬刻起竹简却比以指画沙还方便。而墨翟也一样,刻竹简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你书面来问,我书面回答便是。就这么一来一往,不出多久,他们俩问答的书简就堆积如山了。
由于瑶姬的“那个记忆”中有不少关于墨子学说的叙述与评论,那都是两千多年来无数学者的研究精华,使得她提起问来特别深刻锐利。而且她熟读鲁国典藏文献,论述见解每每能引经据典旁徵博引,信手拈来俱皆有本。
瑶姬搞不懂为什么她体内的那“另一位”能知晓墨翟的学说,而且还附带那么丰富的评论,那些学说也不过是墨翟在近十年内才提出来的呀!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就把这疑问搁下不管,犯不着为没头绪的事浪费精。
对于瑶姬的提问,墨翟几乎招架不住。瑶姬除了见解精闢、学识渊博之外,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一但谈到了关于“辩”(逻辑学)、“久”(宇宙论)、“度”(数学)、“景”(光学)、“力”(力学)这些课题的时候,瑶姬的看法还要远胜于自己的研究心得。当然,墨翟并不知道瑶姬身体里还有一个人,而那一位虽然不是科学家,却曾是中学数理的资优生。
这下子墨翟反而要向瑶姬提问了。虽说他们刻起竹简并不费力,但书信往返总是不能即问即答、畅所欲言。于是两人心同此理,不约而同地相约会面详谈。面谈的地点在两家之间的隔音墙墙头,时间则选在夜深人静之时,也好让墨翟不受音乐的折磨。
如此几乎每夜见面谈话,夜復一夜地,从学问研讨开始,话题渐渐扩及天南地北议古论今,到后来乾脆带上酒菜,间话家常,倾吐心事了。
……
如此这般过了三年,墙头约会不得不暂停,因为瑶姬率团周游列国,巡回演出去了。而墨翟也回到了家乡滥邑休假,陪伴老母与妻儿。
某日墨翟在家里得报,说楚王(註二)请了鲁国巧匠公输般,到楚国製作了云梯等等攻城器械,准备要攻打宋国。
墨翟为了实践他的“非攻”主张,就修书一封寄至陶丘,命大弟子禽滑釐(註三)率领门徒三百人,去宋国协助守城。自己则兼程赶赴郢都(註四),设法说服楚王不要出兵。(註五)
就在墨翟赶赴郢都之时,施家班已完成了在新郑(註六)的演出,已经来到这次巡回演出的第二站郢都,展开盛大的表演。
很特别的是,施家班除了在酒楼登台之外,还受邀进了王子熊雁(註七)的府邸表演。甚至熊雁还把他的祖母越太夫人(註八)迎到家里一同观赏,并特地请施老闆演出越国歌舞,以慰祖母思念故国之情。越太夫人就是楚国的太后,只不过当时还没有“太后”这个名称。
(註一)本书依张知寒《墨子里籍新探》的结论,设定墨翟的故乡为滥邑,即约当今山东省滕州市。
(註二)当时的楚王是楚惠王熊章,公元前49年?前432年在位。
(註三)禽滑釐见于《墨子》、《庄子》、《吕氏春秋》、《史记》、《说苑》。
(註四)当时的郢都约当今湖北省宜城市。
(註五)墨子止楚攻宋之事见于《墨子?公输》。
(註六)新郑是郑国的国都,约当今河南省新郑市。
(註七)熊雁是熊章之子,此人见于《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氏族典》。
(註八)指楚王熊章的母亲,越王勾践的女儿,见本书卷一?第二章註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