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刚落,大地裂缝扩大,眾人不稳的摇晃着,「来不及了,血族先撤!」我看向尤迷尔等人,急忙又推了一把身边的稻禾,「你护小月走!」
「那你呢!」稻禾扶了一下小月才站稳,紧张的看着我。
发生危险,婪燄也顾不得在雷湛和小月面前与我保持距离,直接瞬移出现在我身边,「走!」
稻禾见婪燄介入,也不再婆妈的带着小月转身要走,在眾人准备撤退之际,脚下的大地比我们更快的崩坏,婪燄快速的把我揽进怀中使用力浮起,其他人除了同样拥有力的雷湛外,纷纷出手,五指暴力的插入岩壁阻止下坠的趋势,灵敏有馀,力量却不足血族的稻禾反被小月一手拉着,仅凭少年单手之力终究难以负荷自身与一名成年人的重量,只能尽力减缓下坠的速度,「小月、稻禾!」我紧张地大喊,「婪燄你快帮……!」
不等我催促完,一抹人影及时闪现,「你顾好自己。」雷湛单手箍住稻禾的腰部,接手对方的对小月说道。
「呼─谢了。」稻禾才松口气的向雷湛道谢完,面向下方的他猛然惊呼:「这是什么!」
「看来是岩浆。」金瞇眼盯着底下时不时冒泡的橘黄液体。
「为…为什么这里会有岩浆?」稻禾傻眼的追问。
「因为温泉。」因为抱着蛋,单手掛在岩壁上的尤弥尔回答道,「所谓的温泉就是指地下水受下方的地热加热,并在水中含有岩层的矿物质,而地热其实指的就是地壳内部或者火山喷发后,掩藏在地底下尚未冷却的岩浆。」
「而且你忘了吗?哈波特尔在发展成现今多数人耳熟能详的温泉乡以前,上古时期这里可是有好几座火山的荒芜区域。」婪燄说,「是因为这几百年火山不再喷发,又发现温泉的商机,这里才渐渐有人潮聚集。」
经婪燄提醒,稻禾倒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好端端的,怎么这地说裂就裂了?而且还裂得这么深,连岩浆都出来了?」
「先别管这个,这里的温度太高了,我们先上去再说。」撇开脱离妖族的婪燄、雷湛,即便是身为凤凰的我也明显感受到周围不容小覷的热浪,更何况是本身就畏惧高温的血族,我出言打断稻禾的十万个为什么。
当婪燄和雷湛先把手中的我和稻禾放回陆地上,回头下去要带其他人上来时,原本潺潺流动的岩浆倏地激昂喷发,「小心!」我大声提醒。
飘浮在半空中的婪燄和雷湛敏捷闪过,然而掛在岩壁上的三人动作受限许多,尤其是仅凭单手支撑自己的尤弥尔为了躲避,不得已脚尖一踢墙面,拔除插在岩壁中的五指,勉强腾空翻滚几圈再次把手插入岩壁固定,虽然躲过了危机,可免不得又下降不少,距离地面更远了。
喷发的岩浆并未遵照地心引力的重新坠落,反而凝聚成长形,然后化成一条暗褐色的巨蛇,高高昂起的头部有着一双橘黄眼眸,内含黑色的竖瞳,我不禁觉得眼熟的皱起柳眉,竖瞳环视周遭所有人,在发现我后,便立刻停住不动的紧紧盯在我身上,「不愧是我选中的人,竟然能打败我的分身,逼我亲自出马。」随着张嘴,吐出腥红色的蛇信,「不过你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你注定是属于我的。」语毕,血盆大口朝我俯衝而来。
我急忙往旁一滚的闪避,孰不知蛇头并不直接扑空,而是扭头紧随着我的身影追来,「小月你的背后!」稻禾紧张大喊。
深入岩浆内的蛇身随着动作不断激起炙热的岩浆液,尚在地底内部的眾人狼狈闪躲,「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只要你,若是你不想你的同伴死的话,你就乖乖成为我的一部份吧!」巨蛇露出人性化的邪笑,「只要吞了你,我就能跨过半的门槛,成为这个世界的了!」
稻禾听到巨蛇的胁迫,急忙回过头,眼见血盆大口几乎要吞噬那娇小的身影,惊恐发出的尖叫:「不要!」
然而几秒后,巨蛇的大口却迟迟没有咬落,稻禾定睛看清,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道人影已然守在女孩之前,「成?哧!」动人的嗓音却饱含不屑,男人貌似极为轻松地撑着巨蛇的上下顎,使之无法闭合,「不过是某人在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创造猎魔族前,练习用的失败品,还敢自称为半?果真就如赤业那般愚蠢,完全不愧为出自他之手所造,而且还同他那般拎不清自己的身分,竟敢妄想得到她……」
随着越发阴森的语调,男人徐徐抬起了微低的脸庞,璀璨如金,应是圆润的眼眸竟拉得细长,堪比野兽,更胜眼前巨蛇的慑人威压以他为中心点四散,就连旁观的稻禾都无法自控的僵硬全身,心惊胆跳,「她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全然不见素日里外表上温和有礼的面貌,琥珀的竖瞳中充斥兽性的疯狂,嘶吼出口:「任何敢覬覦她,试图把她从我身边夺走的人事物,我绝不容许存在!」
双臂施力,肌肉鼓胀的服贴于袖,大张的蛇口被更加撑开,皮肉甚至承受不住的开始从嘴角往后撕裂开来,如滚烫岩浆般的血液流到地上发出阵阵热气,明明拥有不凡的力,婪燄却像是完全忘记般,徒手要把巨蛇生生撕裂,如同一隻丧失理智的猛兽只会本能的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利齿利爪去攻击敌人。
巨蛇不堪承受剧痛的发出嚎叫,地底内的身躯疯狂扭动挣扎,使得大地震盪摇晃,龟裂的土地开始坍塌,崩裂成一块一块,彷彿极地之海上的漂浮碎冰,只是从裂缝中涌出的并非是冻人刺骨的冰海,而是足以熔化生机,使人尸骨无存的致命岩浆。
「啊!」一波滚滚岩浆直接泼到小月的背部,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喏!」从岩浆内挣扎出的蛇尾如鞭,避无可避的尤弥尔背过身,将怀中的白蛋护在岩壁与自己的肉体之间,硬生生承受一击,一口热血喷上墙壁,将洁白的蛋壳染上点点腥红。
金即使没有被岩浆泼洒到,但裸露在布料之外的肌肤也被地底热气烫红一片,他手脚并用的攀爬,当稻禾帮忙把他拉上地面后,他就急忙转身向下伸出手,「阿尔抓住我!」
尤弥尔吃力地向上递出掌中的白蛋,「先…带她走!」
来到小月身边的雷湛及时隔空替他挡下一波新的岩浆,扣住他即将支撑不住的手腕,沉声道:「我带你上去,抓紧我。」
奈何仅有单手支撑,无法像他人轻易攀爬的尤弥尔距离地面太远,由稻禾协助压住双腿,把整个半身都往下探的金伸出手,指尖才堪堪碰触到蛋顶,两个男人都竭力的伸长手臂,渴望缩短彼此的距离,这时,尤弥尔警觉到围绕在自身附近的气流方向有所改变,一道热烫的疾风往自己袭来,偏头一看,沾满岩浆的蛇躯正朝自己的方向压下,猝不及防,掌中的白蛋被顶头蛇躯挣扎破坏的石块落下砸中,这一刻彷彿被慢速播放般,尤弥尔可以看见为了不伤害对方,一直不敢被他大力掌握的白蛋从他手中被击落,白色的蛋壳被落石砸出了龟裂的蜘蛛纹,且在下坠的过程中,那碎裂的幅度还在不断扩大,玫瑰金色的瞳心也随之不断瑟缩。
「阿尔──!」金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完全无视底部滚烫岩浆,义无反顾的返身跳下,只为了追随在他满心全眼中的唯一存在。
被雷湛保护逐渐朝地面上升的小月,在陆地上支援协助金的稻禾都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不顾一切跳向岩浆火海的身影,我蹙眉的瞥向撕心裂肺喊叫的金,「婪燄!」
在仅剩两人高的高度之际,收到我召唤的婪燄瞬间出现,及时拦腰接住尤弥尔,「不!放开我!」尤弥尔使尽全力推拒着拯救于他的婪燄手臂,比起生死,他更加恐惧那好不容易再次掌握在手中的幸福即将又一次从他眼前消逝,「雀儿喜──!」竭力朝那距离他越来越远的白蛋伸长手臂,声嘶力竭的咆啸。
这时,婪燄觉得另一隻手臂一空,原被他圈在另一隻手臂中保护的女孩,突兀的不见踪影,宛如炼狱的橘黄火芒中,一点朱红收拢还算完好的单翅,如同飞箭般的向下急速飞去,金色的竖瞳以及他的心脏一瞬紧缩,「小梓──!」
在要坠入之际,翅膀展开的抱住比自身体型还大上不少的白蛋,紧接着,扑通一声,一同沉入滚烫冒泡的岩浆之中,消失无踪。
消失无踪的,不只是那一鸟一蛋,还有他们的呼吸,他们的心,他们的灵魂,以及他们存在的意义,琥珀金与玫瑰金的眼眸瑟缩如针,无法恢復,因为这世上唯一能够令他们保有理智的存在,消失无踪,就如同那曾经,再也不在,一个没有尽头,无法甦醒的梦魘,「不──」似是野兽垂死前的长啸,足以使天地同泣。
原本时不时冒泡,可更明显的是因蛇躯扭动,汹涌而起的岩浆突然冒泡数增加,就像是开水煮沸时的躁动不安,渐渐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周遭的热气更加灼烧,并且温度仍在不断攀升,似有某个火源在岩浆的底部大肆燃烧着,本因热蒸气泛红的血族肌肤甚至开始出现烫伤的跡象,稻禾貌似联想到了什么,急忙大喊:「婪燄你们先回来!」
然而身在地底的两个男人根本充耳不闻,他心一横的继续呼喊:「小梓还没死,你快上来!」
婪燄心一震,瞬移来到稻禾身边,把手中的尤弥尔随便丢到地上,急冲冲的对稻禾问道:「你说真的?她真的……」
问句未完,地底猛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冲天气流,下一秒,一束炽白的火柱代替气流的衝向天际,划破无尽的黑夜,陆地上的稻禾等人被狂暴的气流掀飞出去,就连远在市区中熟睡的人们都被惊醒纷纷踏出屋外,见证那有如烈日把整个空间都照亮得像是白昼般的光束,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下,光芒逐渐幻化出一雏形,其鸡头戴冠,燕頷鸡啄,蛇颈龟背,鱼尾垂帘,展开双翅好似能够遮天蔽日,而后只见其大鸟一昂首,一道清脆响亮彷彿簫笙鐘鼓的鸟啼声响彻天际:「嘎──」
「凤鸣……是凤凰……」雷湛不可置信的低喃。
火光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足有人类十四、十五岁半大身型的女孩缓缓降落,其怀中还抱着一名婴儿,双双赤裸,飘浮的红发落在身旁,将本就巴掌大的瓜子脸衬得越发精緻,五官无不綺丽完美,眉眼如画,琼鼻红唇,肤若凝脂,尤其是那双朱丹色的大眼更使整个人娇艳无双,「呼──好险,我差点以为这次又要死了。」我松口气的大叹。
忽然,一个强力的禁錮直让我喘不过气,我定睛一看,发现捱在我肩侧的如瀑青丝,「呃…婪燄你轻点,我还抱着雀儿喜,你这样会压伤她的……」对方充耳不闻,「我…我没法呼吸了,你小力点!」我难受的微微挣扎。
终于感觉到紧抱的力道降低,我喘了一口气,正准备好好解释时,便发现在我怀中的小婴儿被婪燄粗暴的往旁边丢开,尤弥尔急忙接住,周围的画面霎时改变,我不稳的跌入一床柔软,仔细一看才察觉自己已不在户外,而是回到温泉旅馆的房内,我坐起身,发现那名把我私自带走的青年正背对着我,头微低的把额头抵着墙壁,即便不说话,我也能清楚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暗气息,「婪燄?」
他没有理会我,我只好下床主动走向他,「欸你…还好吧?」虽然有点明知故问,但这尷尬的节骨眼,我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踌躇的伸手想要拉他的手。
他难得的躲开了我的手,「你…别碰我。」
我一愣,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又背对着我挪动了几步,似乎想与我保持距离,我要跟上,「你别靠近我!」他低喝,再次迈步退开,离我更远。
我要前进的脚步一顿,被他宛若躲避什么传染病的举动惹得有点不爽,抿了抿唇,转头离开,然而走到门前时,手却像是被什么阻隔的接触不到门把,我心知肯定是对方下了封闭的结界,更加不悦的扭头看他,「你不是不让我碰你,也不要我靠近你吗?那还不解除结界让我走!」
『那个男人才不爱我的母亲。』小月那不符年纪的扭曲笑容,悲痛欲绝的吶喊莫名从我脑海中滑过,『我的母亲就是因为爱他,所以才会死的,然而在我母亲死以后,那个男人却丝毫不悲痛,丝毫、完全、一点也没有!那个男人──婪燄?多拉斯他根本就没有心!』
突然内心涌起一股委屈,会不会……他其实真如小月所说,根本不爱我?
「走?」他轻声重复,「你要走?」
「没错,不走,难不成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碍你的眼?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被下了制约,所以不得不爱你们的张梓吗!」我倔强的瞪着他的背影,「就算你们再怎么利用我、玩弄我、欺骗我,我还是会继续无怨付出,无悔爱你们?别痴心妄想了,婪燄,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再这么贱!」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一次,我一定会离你们远远的,让你们再也找不到我!」
倏地,我一阵晃荡的头昏眼花,身子深陷进柔软的床铺中,男人宛如野兽的垄罩在我之上,尤其那双本该剔透晶亮的金眸此时拉得竖长,充斥着兽性的疯狂,「你要走?要离开我,不再让我找到你?」他轻声的再次重复,「为什么?从再相遇,我就多想把你锁在一个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想佔有你的全部,想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存在,但为了不要再犯错,不想再伤害你,我一直克制自己……我已经这么努力了,努力对你好,努力珍惜你,努力不去伤害你,为什么你还是想要离开我!」面目逐渐浮现压抑不了的狰狞,嘶声低吼。
『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让你好好放进盒子里,如此,你便能信我了吧?』好似在遥远的某一个夜晚,这双金瞳,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曾丧失理智,色疯狂过,『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你就会发现,它之所以跳动,都是因为你。』
那时在精上具有残缺的血族青年与眼前这名理应是毫无破绽弱点的,彷彿重叠吻合……我愣愣地凝望着他,「婪燄……」
假使他无法拥有这个人,得不到他心之嚮往的幸福……他忍不住的伸出一隻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与其让你在我手中溜走,不如让你在我手中毁灭!」桎梏的力道逐渐增加。
我呼吸困难的抓着他的手试图挣脱,「婪…婪燄!」脸色开始发白,眼前的画面却与之相反的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