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温卷”,姜书绾不可避免地又想起那个失踪的礼部尚书杨益。
在画舫上,越红曾告诉她,汪景明发现了杨益弑母之后,曾屡次威逼利诱,最后杨益不堪负重,选择逃离汴京,大概率也会来明州。
他的母亲是明州人。
饶是姜书绾这样见惯了稀古怪刑狱诸事的提刑官,也被杨益弑母这一消息震慑住了。
虽然她与杨益交集不多,但这位礼部尚书的孝子名号也是听说过的,杨益素来稳重自律,谦逊低调,不论是街坊邻居,还是朝中同僚,都对他赞誉有加。
况且,那一日乌龙地跑去丞相府上温卷之时,姜书绾亲耳听见谢植夸赞杨益,说他温文尔雅,乃是君子典范。
“发什么呆!”姜棠依见妹妹的眼睛望着某处走,她刚才那一番叮嘱想必又是一个字没听进去,于是敲了敲她的头,“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姜书绾这才回过来,她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这桩案子,毕竟她已经告假,开封府都还没有结论的案子轮不到她来操心,就算轮到了,京畿路提点刑狱司那边也有薛子望在……
只是,只是走之前与谢植闹了些不愉快,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他才好。
看着又陷入沉默的妹妹,姜棠依两眼一翻:“得,我这半天是对牛弹琴。”
“我听见了,听见了——”姜书绾自知忽略了姐姐,讨好地笑笑,“我可以在家住半个月呢,这半个月我天天陪着你,什么都听你的。”
“你真能听我的?”姜棠依无奈地将手一摊,马车已经到了,她拉着姜书绾往上走,等到两人都坐稳了之后才开口,“皇宫入不得,你若不想把自己下半辈子搭进去,明日就见一见朱家小郎君。”
“我几时说过要入宫?”姜书绾失笑,“该不会汴京都有你的眼线吧?哦不对,是宫里都有。”
姜棠依撇嘴:“别跟我装死,你还能不知道?你这回,人还没回来,几箱子礼品就已经送到了府上,也没留下名姓,只给送货的人留了口信,说是给姜家的。鸣鹤算是见多识广,认出了宗时候的宝瓶和英宗的书画,不是宫里头来的,又是谁?”
那个名字一下子蹦到了心口,但是姜书绾不敢说,红着脸否认:“如果是官家赏赐的,必然会有诏书下来,不会如此名不正言不顺。”
“你就继续装——”姜棠依冷冷一笑,显然没有被她糊弄过去,“如今他尚未亲政,皇后之位悬而未决,光明正大地赏赐东西给你,不是明摆着打太后的脸?”
说罢,又补了句:“太后又不是他亲娘,谁不知道,她有意推介孟家的娘子。”
姜书绾咂舌:“姐姐,如今我是真有些佩服你,人家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你才是真正手眼通天,连未来皇后的消息都知晓了。”
“别跟我扯这些,若是听进去姐姐的话,明日就见一见朱小郎君。”姜棠依在家里说一不二惯了,里里外外都是听命于她。
唯有这个妹妹……
虽说长姐如母,即便姜书绾从来不肯听她的话,也舍不得打骂,姜棠依叹了口气:“刚刚还说什么都听我的,这会儿又说话不作数,叫人伤心。”
说罢,她还假意拿帕子挡着脸,仿佛是在擦眼泪。
“我几时说过不听啦!”说完之后,姜书绾隐隐觉得不妙,“不过……哪来的朱小郎君?见他作甚?”
只见姜棠依又兴奋起来:“朱家叁代单传,只得这一个宝贝郎,他爹娘走得早,一直养在朱老爷子膝下,你若与他成了,不用伺候公婆,保管没有婆媳相处的烦忧……我替你瞧过了,容貌俊秀,温文尔雅,君子典范!”
这八个字让姜书绾后背一凉,这不是和谢植口中的杨益一样吗?
姜书绾托着腮望向车窗外,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让她想起那个人来。